讓你明知道他在搞鬼,卻一時間找不到可以直接打倒他的、能擺上台麵、能讓外人無話可說、能讓上級覺得理所當然的致命硬傷!
這種行為模式,本身就是對組織原則最大的諷刺和褻瀆!
其危害更甚於那種拍案而起、直接對抗的“明火執仗”!
明火執仗的反叛,自有紀律和法律去撲滅。
而這種“跪著造反”,卻像一種滲透到體製骨髓深處的慢性毒藥,它會一點一點地腐蝕組織的肌體,消解權威的神聖,助長虛偽和逢迎的邪氣。
最終讓所有宏大的部署、所有正確的決策。
都在這一聲聲“堅決擁護”、一次次“高度重視”、一份份“懇切請求”的迷幻煙霧中,無聲無息地化為泡影!
江昭寧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座椅扶手,冰涼的木質幾乎要嵌入掌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著窗外塵土的腥氣,也帶著辦公室內積攢的陳腐味道,仿佛吸入了這沉重現實的所有汙濁。
王海峰變了。
或者說,不是他變了,而是他背後那錯綜複雜的利益網絡,讓他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已經被綁上了某些人的戰車,開始不惜用這種手段來對抗調查,試圖將水攪渾,蒙混過關。
好在自己早就猜想到了會有這種情況。
在與王海峰談話之前,江昭寧就對可能遇到的阻力有所預估,隻是沒想到,王海峰會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說是拙劣地使用這種“磨洋工”加“向上推諉”的組合拳。
必須儘快調整布局。
一個不能與縣委同心同德的紀委書記,將是調查工作的最大障礙。得儘快讓寧蔓芹來當這個書記。
江昭寧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出這個念頭,並且變得更加堅定。
寧蔓芹的魄力和原則性,是打破目前僵局的關鍵。
不過……江昭寧的思維快速轉動著,一個念頭忽然閃過。王海峰這一怠工,從另一個角度看,也未必全是壞事。
他這種明顯的拖延和消極態度,必然會傳遞給那些被調查對象一個錯誤的信號——調查遇到了阻力,力度在減弱,或者上麵雷聲大雨點小。
這會讓他們產生僥幸心理,認為問題不嚴重,風暴或許會過去。
而人在僥幸心理的驅使下,往往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他們可能會放鬆警惕,可能不會急於串供、轉移贓款、銷毀證據……
這就像是故意示弱,誘敵深入。
想到這裡,江昭寧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峻弧度。
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撥通了王海峰的號碼。
江昭寧轉過身,走回到寬大的辦公桌前。
桌麵上那部紅色機要電話如同一塊沉默的炭火。
他的手穩穩地握住了冰涼的聽筒,然後撥出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王海峰辦公室的直通線。
鈴聲響了三聲半,幾乎是在剛響第四聲的刹那,電話就被迅速接起。
那邊傳來王海峰那副江昭寧無比熟悉的腔調——熱情洋溢得有些失真,謙卑中透著一絲刻意的討好:“昭寧書記!您有什麼指示?我聽著呢!”
聲音裡聽不出半點方才遞交那份拖延報告的忐忑,反而像是早就等著這一通電話,隨時準備好應付書記的“怒火”或“質詢”。
江昭寧甚至能清晰地在腦海裡勾勒出此刻王海峰辦公室裡的情景:他一定是在聽到鈴聲初響時就立刻從秘書手裡接過話筒,屏息凝神地演練著此刻這套應對詞。
江昭寧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向下彎了一下,但當他開口時,語氣卻截然相反地變得異常平和,甚至刻意揉進了幾分難得的、帶著理解和“支持”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