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寂靜。
秦建國審視的目光在寧蔓芹臉上停留了許久。
終於,秦建國緊抿的嘴角似乎鬆動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弧度,那是近乎於認可的信號。
“好!”他沉聲吐出一個字,同樣簡潔有力。
他不再多說,身體離開沙發靠背,伸手探進自己那件質地厚實的衣服內側口袋。
似乎帶出了一股織物摩擦的細碎聲響。
接著,一個牛皮紙色的普通小信封被拿了出來。
信封看起來很普通,沒有任何署名或地址,封口處是極為原始、用米粒大小的一點漿糊粘合的痕跡,顯得笨拙又倉促。
秦建國捏著這個薄薄的信封,並沒有立刻遞過去。
他仿佛掂量著一塊燃燒的火炭般謹慎沉重。
“這是省紀委信訪部門收到的有關東山縣的舉報材料,”秦建國捏著信封的手指似乎略微收緊了一瞬,“內容……指向很明確,矛頭非常鋒利尖銳。”
“它反映的有些問題,和我們內部掌握的一些模糊疑點相比,具體得多,震撼力也大得多!”
“具體內容,你看過自會清楚。”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兩道利劍,直刺寧蔓芹的眼睛深處。“你帶去!小心研讀!仔細研究!認真梳理核實!”
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在空氣裡,“記住,這封信的來曆,它的存在本身,都要放在你心裡最隱蔽的暗格裡!暫時隻有你看過,它才具備最大的價值!”
會議室裡的光線似乎為之一暗。
他將信封遞向寧蔓芹。動作很慢,很鄭重,仿佛托付的不僅僅是一個信封,而是通向某個巨大謎團的第一道、也最凶險的一扇門。
寧蔓芹的身體似乎比剛才更加挺直。
寧蔓芹雙手接過信件,鄭重地放入公文包中。
王海峰總覺得,身子底下那把柔軟的真皮座椅,某個核心處正燃燒著一小簇看不見的藍焰。
熱度不高,卻執著地透過厚實奢華的牛皮,一下下地熨燙著他的尾椎骨,然後順著脊椎神經緩慢地往上爬。
他挪了挪屁股,皮革卻傳來一種冰冷的抗拒感,又濕又滑,像某種爬行動物的皮。
他猛地靠回椅背。
還是不對。
那股灼人的不適感,不依不饒地貼在皮膚上。
這便是他這兩天最真實的寫照——如坐針氈。
或者說,是坐在一個看不見的火山口上。
外表的一切都維持著體麵的光鮮:窗明幾淨的常委辦公室,寬大氣派鋪著玻璃台板的辦公桌,桌上擺放的黨旗國旗像兩道凝固的靜止火焰,對麵牆上掛著的“清正廉明”四個遒勁大字正對著他……
所有體製規格賦予這個重要位置的一切標記,都完備整齊。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腳下正傳來地殼深處隱隱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