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蔓芹捕捉到了這細微的暗示。
秦書記親自過問並交接細節,這本身傳遞的意義就非同尋常。
她站起身,非常鄭重地應道:“是,李書記,我這就過去。”
寧蔓芹踏著幾乎無聲的腳步來到小會議室門口,略微停頓了一下,整了整衣領,然後輕輕叩響了那扇厚重的實木門。
“請進。”裡麵傳來秦建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
寧蔓芹推門進去。
“秦書記。”寧蔓芹走到近前,站定。
秦建國抬起眼,那雙閱儘世事的眼睛依舊沉穩銳利。
他沒有多餘的寒暄,目光直視著寧蔓芹,仿佛要一眼望進她的心底去。
他指了下對麵的椅子:“坐。”
寧蔓芹依言坐下,背脊依舊挺直,公文包穩穩擱放在膝蓋上。
“蔓芹同誌,”秦建國身體微微前傾,肘部撐在腿上,十指交叉,拇指相互緩緩摩挲著。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稱得上平和,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凝聚著千鈞壓力,“讓你去東山縣,擔子很重。”
他再次重複了李衛國的話,但語境截然不同。
“去查問題,不難。”
“但查東山縣的問題,難如登天。”秦建國沒有絲毫繞彎子,“表麵上看,招商引資做得紅火,可越是這種花團錦簇下麵,越要睜大眼睛去找那根爛掉的芯子!”
“為什麼矛盾這麼激烈?”
“為什麼告狀信源源不斷?這表麵的光彩,到底是真的,還是燈光底下打了厚厚一層蠟,糊弄人的?”
他的問題一個個拋出來,像冰冷的石頭投入寂靜的水麵,激起無聲的漣漪。
寧蔓芹凝神靜聽,沒有打斷,隻是放在公文包上的手,指尖不易察覺地往裡收了一下。
“市裡決心很大,這毋庸置疑。”
秦建國的語氣更加深沉,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寧蔓芹身上,“派你去,就是因為你在處理複雜棘手案件上有一股子韌勁,心夠細,路子也正。”
“但你一定要認清形勢,”他加重了語氣,“既要敢於鬥爭,依法依規把那裡的腐敗問題查深查透,不能怕得罪人,不能光停在麵上!該動真碰硬的時候,刀就得劈下去!”
他話鋒一轉,聲音變得更加沉緩凝重:“另一方麵,也必須確保穩定!”
“東山縣關係複雜,牽涉麵廣。這個‘穩’,是個大前提!‘穩’字托底,‘查’字發力,這中間的平衡點,考驗的是你的大局觀和實際工作策略。”
他身體前傾得更明顯,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寧蔓芹的臉龐,“如何把握這個‘度’,蔓芹同誌,這是對你這個紀委負責人真正的考驗。”
“既要治病,又不能病沒治好,人先垮了。”這句話比喻得極為犀利。
寧蔓芹迎著他的目光,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毫無懼色,聲音不大,卻清晰得如同金石墜地:“秦書記,我理解。原則是方向,穩定是根本。”
“工作中,我會始終堅持實事求是原則,既不會因為乾擾阻力或者案件複雜程度就退縮,放過任何一個應該被追責的腐敗分子。”
“也不會因為急於求成、證據不足、定性不清就輕易否定甚至傷害一個正在崗位上為老百姓踏實做事的好乾部。”
“這個度,請組織放心,我會時刻繃緊這根弦,用好省裡和紀委賦予我們的權限,用證據和法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