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轉瞬即逝,而洛星宇卻沒有一點消息。
這天清晨,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衣中的身影走了進來,蕭雲早就習慣了,在塔裡的大人總是這副模樣。
“今天輪到你了,沒忘吧。”
經他這麼一說,蕭雲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他考試的日子。
跟隨著那道沉默的身影,蕭雲走出了宿舍區,他看向那座漆黑的高塔,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他並非初次進入這裡,塔一共有七層,除了頂層外,其餘每層都負責著不同的訓練內容,但在以往的所有訓練中,蕭雲都沒發現任何和考試相關的東西。
很快,蕭雲就明白了原因。
這個所謂的考試地點,居然在從未聽說過的負一層。
一層中央的地麵滑開,露出一個幽深的洞口,他們沿著盤曲的樓梯向下走了不久就到達了目的地。
打開門,蕭雲的視線瞬間被一片血紅色淹沒了。
恐慌湧上心頭,但剛退了半步,蕭雲就被身後的人一把推進門,他踉蹌著撲倒在地,再回神時,剛剛的入口已緊緊關閉。
他強行鎮定下來,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房間很寬敞,但充斥的血紅讓他倍感恐懼和壓抑。房間中央有一個很大的石盆,石盆上方懸浮著一顆朱紅色的寶石,有規律地上下擺動著,發出的暗紅色的光芒籠罩了整個房間。
蕭雲爬起來,小心翼翼地靠近,踮起腳尖向石盆裡麵看去,卻被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血.....血.....”盆內粘稠的紅色液體瞬間勾起了蕭雲的回憶,像是血一樣的液體從寶石上流下,仿佛憑空出現一般,無法找到源頭。
另一個穿著黑衣的身影從房間的陰影中顯現,取下那顆寶石,一步步走向蕭雲。
“等等,你,你想乾什麼!”蕭雲癱在地上,不停地向後挪動,雖然不知道那顆寶石是什麼,但不可能是什麼好的東西。
那人沒有說話,他隻是抬手,幾根漆黑的觸手便從地上伸出,死死纏住蕭雲的四肢。
他緩緩彎下腰,將寶石放在蕭雲的眉心。
殺戮,恐懼,死亡,憤怒,毀滅,終結……
無數混亂的情緒、扭曲的思想和無法理解的聲音一同湧入蕭雲的腦海中,讓他頭痛欲裂。
蕭雲死死抱住頭,在地上瘋狂地翻滾,他聽見了慘烈的尖叫聲,隨後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聲音。
慘叫聲逐漸平息,蕭雲雙目無神地望著虛空,口水止不住地流下,他癱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形狀,隻是一團暗紅的色塊。
蕭雲的意識還沒恢複,就被人從地上拎起來,然後扔到了某個地方。
當他再次清醒時,發現自己正蜷縮在熟悉的碗櫃裡,而碗櫃的縫隙外正傳來淒厲的慘叫與瘋狂的獰笑。
他透過縫隙,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場景。
他的家人和鄰居,正在被用各種殘酷的方式折磨、屠戮。
這當然是假的,那些所謂的家人和鄰居,全都是連臉都模糊不清的虛影。
但恐懼仍然如冰冷的藤蔓,死死纏住他的心臟,每一次收縮都讓他幾乎窒息。
第一遍。
他死死捂住耳朵,蜷縮成一團。
第二遍。
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
無數遍。
時間失去了意義,他仿佛被釘死在這永恒的噩夢裡,絕望在止不住的蔓延。
“我為什麼還活著?”
這個念頭莫名出現在蕭雲腦海中,他怔怔地伸出手,差一點,在差一點,他就能推開這扇形同虛設的門,加入他的家人們,畢竟這本就該是屬於他的結局。
但一種微弱的牽引感,如同一縷蛛絲,驀地在他心弦上撥動了一下。
洛星宇。
他感知到了她的方位,如此清晰,仿佛迷航的船隻總算找到了燈塔。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混雜著求生的本能,令他放棄了那個荒唐的自毀想法。
他悄悄推開碗櫃的門,繞過那些循環上演的慘劇,離開房子後,他沒命地狂奔起來,朝著那個方向拚命逃去,既是為了找到她,也是為了遠離這個名為家的地獄。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總算在一片斷壁殘垣間,看到了那頭熟悉的緋紅色短發。
蕭雲激動地想要呼喚她的名字,但他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洛星宇背對著他,手中緊握著一把鏽跡斑斑卻沾滿血汙的斧頭。她麵前,是幾個士兵的虛影。
她在攻擊。
“死!死!都給我死!”
她嘶啞地咆哮著,聲音裡浸染著瘋狂的恨意。手中的斧頭一次次劈砍在那些虛影上。
那些幻象在她胡亂揮舞的斧頭下潰散,接著又在不遠處重新凝聚,再次迎來她的斧刃。
她在重複著殺戮,沉浸在一個由憤怒和仇恨驅動的循環裡。
蕭雲僵在原地,渾身冰冷。
不,這不是那個會在初次見麵就給自己起名字的少女,不是那個會憧憬雪花的少女,不是那個眼中有星光的少女。
她不是洛星宇。
恐懼,比麵對自身循環時更加深沉的恐懼,攫住了他。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兩步,隨後猛地轉身,用儘全身力氣,再一次開始了逃亡。
“現在想來,應該是我的本源讓我無意識中離開了幻境,走出了迷霧。後麵的故事就很老套了,我在一個岸邊醒來,然後被送入孤兒院,被人收養,直到現在。”
說著,蕭雲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那個時候我好像聽到了她在叫我,但我沒有去確認,我放棄了,或者說我根本就沒嘗試過。”
無人接話,隻有火堆劈啪作響。
良久,雷千恒才憋出一句話:“你知道這是陷阱。”
“我知道。”蕭雲垂下眼,“這太明顯了,但我不能不去。”
雷千恒張了張嘴,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最終隻是長歎一聲,轉過身盯著斑駁的牆壁。
“我陪你一起去。”林天致突然開口,火焰在他眼睛中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