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
接話的是阿留文,他捂著依舊隱隱作痛的腹部,語氣複雜,“匪夷所思,對吧?我和精靈王聯手,連碰都碰不到他一下。一個學生……居然能給他造成那種傷。若非親眼‘看’了精靈王分享的部分記憶碎片,我絕不會相信。”
病房內一時陷入寂靜。
切爾裡本的“傳說”在高層魔法界無人不曉。
白流雪過往的戰績雖然驚人,擊敗過數個強大的黑魔人,但那尚在“精英魔法師憑借智慧與特殊能力有可能做到”的範疇內。
可切爾裡本……那是另一個層麵的存在。
與他為敵,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代名詞。
能傷到他,哪怕隻是“造成創傷”,其意義已截然不同。
“我個人希望,”李寒月率先打破沉默,聲音壓得很低,“此事能儘量封鎖消息。為了這學生的安全。”
阿雷恩緩緩點頭,深表讚同。
白流雪能傷到切爾裡本,更多是憑借驚人的戰鬥直覺、對自身特殊能力“閃現”的極致運用,以及或許存在的、極大的運氣成分,其本身的基礎實力,與切爾裡本仍有天淵之彆。
若被冠以“傷到切爾裡本之人”的名號,足以吸引無數嗜血或貪婪的目光聚焦於他,後果不堪設想。
“即使我們想捂,該知道的人總會知道。”
阿留文歎了口氣,擺擺手,“但儘量低調處理吧,這也是為了那小子好。‘朋友們’。”
他特意在“朋友們”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目光掃過阿雷恩和李寒月,隨即不再多言,在隨從的攙扶下,略顯蹣跚地離開了病房。
房間內隻剩下花凋琳與斯特拉的兩人,以及床上昏迷的白流雪。
阿雷恩走到床邊,仔細查看了片刻白流雪的狀態,尤其是腰腹間那經過處理、依舊纏著厚厚繃帶的傷口。
良久,他沉聲道:“會成大器的家夥。”
“也是個……極其危險的家夥。”李寒月補充,語氣聽不出褒貶。
或許正因如此,艾特曼校長才會如此反常地重視他。
“那麼,精靈王閣下,我們這就接白流雪同學返回學院了。感謝您的照拂。”
李寒月轉向花凋琳,再次行禮。
花凋琳輕輕頷首,沒有多言。
李寒月走到床邊,俯身,小心翼翼地用一股柔和的魔力托起白流雪的身體。
阿雷恩則在一旁警戒。
兩人配合默契,很快便帶著白流雪,經由那懸浮的光階,登上了靜靜等候的“聖霍利克號”。
花凋琳站在病房門口,目送著那艘純白的巨艦悄無聲息地升空,融入天際。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白流雪消失的方向。
最終……還是沒能一起度過時光。
那個周末短暫的約定,那些暗自鼓起的勇氣與期待,在突如其來的風暴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苦澀與空落感縈繞心頭,但她隻能將這歸結於“無可奈何”。
無論如何,他能平安,便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啊!葉哈奈爾!”
思緒轉到摯友,花凋琳心中猛地一緊。
木華蘭果園的濁氣侵蝕雖是因索雅而起,但葉哈奈爾的墮落狀態無疑是核心問題。
如今外患暫平,她必須立刻去查看葉哈奈爾的情況。
不再耽擱,花凋琳身影一閃,化作一道淡綠色的流光,向著花園深處疾馳而去。
寂靜的病房,重新被柔和的微光與草木清香填滿,仿佛,再無人跡。
……嘩啦。
直到角落那厚重的、印有世界樹紋樣的絨布窗簾,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一雙純白無瑕、仿佛沒有瞳孔的眸子,在窗簾的陰影縫隙中悄然睜開,靜靜地“注視”著空蕩蕩的病床。
“嗯~?我來晚了嗎?人家可是特地來看望白流雪小朋友的呢~真是的,來晚了嗎?”
一個清脆稚嫩,宛如小女孩般的嗓音響起,語氣帶著天真的懊惱。
然而,任何感知敏銳者都能瞬間察覺……這聲音的主人,絕非普通孩童。
她能輕易穿透阿留文為這區域臨時設下的警戒與隔音結界,將意念直接傳遞至此,這份實力,至少是踏入了“天界領域”(九階)的魔法師才可能擁有。
“話說回來,艾特曼那個小鬼頭,對自己看上的‘東西’,還真是執著得緊呢?溫迪?你在嗎,溫迪~?”
小女孩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輕輕呼喚。
呼……
一陣微不可察、卻帶著特定韻律的清風拂過病房,窗邊的空氣微微扭曲,一個身影如同從風中凝結般悄然浮現。
正是此前曾為索雅傳遞信息的那個女人……溫迪·梅爾西倫。
她依舊穿著那身近乎半裸、僅以薄紗和詭異符文蔽體的妖冶長袍,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對著窗簾陰影處優雅躬身。
“是的,母親。您召喚我?”
“上次……我讓你帶給‘托亞’的話,沒有好好傳達嗎?”
小女孩的聲音依舊甜脆,但內容卻讓溫迪的笑容愈發深邃。
托亞·雷格倫……綠塔的魔法塔主,威名赫赫的九階大法師。
在這聲音的主人嘴裡,卻成了可以隨意稱呼的“小孩”。
溫迪對此卻仿佛理所當然,聲音柔媚地回答:“怎麼會呢,我敬愛的母親。您的話語,我已一字不差地帶到。您對那位名叫白流雪的學生很感興趣,希望他能‘完好無損’地交由您處置。”
“是嗎?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小女孩的聲音裡笑意更濃,卻透著一股冰冷的玩味。
她知道艾特曼·艾特溫作為空間係魔法師,是“最近”才踏入九階門檻的“新人”。
若對方真的鐵了心要護著那個學生,踏入“天界領域”的艾特曼,確實會是個麻煩的對手。
“唉,我也很討厭麻煩呢~”小女孩像是抱怨,又像是自語。
她已年老,不複巔峰,正麵與艾特曼這樣的“年輕”九階衝突,並非上策。
但艾特曼有必須守護的學院、聲譽和規則,而她……早已孑然一身,無所顧忌。
若她執意施壓,單方麵地進行一些“小動作”或“交易”,率先承受不住壓力而妥協的,多半會是有所牽絆的艾特曼。
“嗬嗬……就讓我看看,為了保護一個有點特彆的學生,你能做到什麼地步吧,小鬼頭~”帶著一絲戲謔與期待的低語在病房中消散。
窗簾縫隙後,那雙純白的眼眸如同幻影般悄然隱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溫迪·梅爾西倫緩緩直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已恢複寧靜、隻有微風拂過樹梢的果園。
遠處,天邊隻剩下“聖霍利克號”離去時留下的、淡淡的雲痕。
“那個小鬼……到底是什麼來頭呢?”她低聲自語,猩紅的舌尖輕輕舔過唇角。
能讓“母親”這樣古老而強大的存在投以關注,甚至不惜與艾特曼·艾特溫這樣的新晉巨頭產生摩擦?
以溫迪的見識,尚無法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
但她並不需要理解。
她隻需遵從“母親”的意誌。
而眼下,“母親”顯然對這場即將因白流雪而起的、可能波及多方勢力的暗流,抱有很大的“興趣”。
“那樣做的話……”
溫迪望著窗外,臉上浮現出魅惑而冰冷的微笑,“似乎會更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