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一聲最基本的問候,都吝於給予。
仿佛眼前這位新任右相,是透明的一般!
甚至有人在他走過之後,毫不避諱地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嗤笑,夾雜著低語。
“哼,六品主事……真不知走了什麼運道……”
“右相?他也配?怕是連中書省的門朝哪邊開都還沒摸清吧……”
“且看他能在這位置上坐幾天……”
這些聲音不大。
卻足以清晰地飄入葉凡耳中。
他麵色平靜,步履從容。
仿佛完全沒有聽到那些刺耳的議論和無聲的挑釁。
這一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一步登天,必然招致嫉恨與排擠。
尤其是在中書省這等盤根錯節,最重資曆的地方。
胡惟庸經營許久,這裡早已是他的地盤。
他被引至屬於右丞相的獨立辦公房。
房間寬敞,陳設典雅。
書案、椅榻、書架一應俱全。
隻是那光潔的桌麵和空蕩蕩的書架,透著一股尚未被主人氣息浸染的疏離感。
葉凡在書案後坐下,手指拂過冰涼的桌麵,眼神沉靜。
他知道,自己這個右相,若想名副其實,而不是被架空成一個笑話,這立威的第一步,必須走得乾脆利落!
他略一沉吟,便對著侍立在門外,神色有些忐忑的屬官吩咐道:“去,將工部呈上來的,關於新都修建的用料明細,工程進度以及相關奏本,全部調來給本相。”
那屬官顯然沒料到這位新右相上任後的第一道命令如此具體且涉及實務,愣了一下,連忙躬身。
“是,下官遵命。”
隨即快步退了出去。
葉凡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他選擇工部的奏本,並非隨意為之。
工部事務相對專業,牽涉廣,容易找到紕漏。
而且遠離胡惟庸直接掌控的吏部、戶部等核心部門,作為切入點相對穩妥。
更重要的是。
他要看看,這中書省的下馬威,會以何種形式到來!
果然,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那名屬官便去而複返,臉上帶著幾分尷尬和惶恐,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何事?”
葉凡睜開眼,淡淡問道。
“回……回稟右相大人,”屬官咽了口唾沫,聲音有些發乾。
“下官前去調取工部奏本,找到了負責歸檔此事的王主事。”
“可……可王主事說,他手中正有幾份緊急公文需要整理歸檔,實在……實在抽不開身去尋找那些舊檔。”
“他……他說若是右相大人急著要查看,恐怕…恐怕得請您親自移步,去大堂那邊查閱……”
屬官說完,頭垂得更低,幾乎不敢看葉凡的臉色。
大堂是中書省官吏們辦公的地方。
讓一位右相親自去那裡翻找奏本,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怠慢!
葉凡聞言,臉上非但沒有怒色。
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來了。
而且,這背後若沒有左相胡惟庸的默許甚至授意。
一個小小的主事,豈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刁難新任右相?
胡惟庸這是要借下麵人的手,給他一個下馬威。
讓他清楚地認識到,在這中書省,誰才是真正的話事人!
他葉凡這個“幸進”之徒,最好識相點,做個安分守己的泥塑雕像。
“嗬……”
葉凡心中冷笑一聲。
本想找個機會立威。
沒想到對方直接把臉湊了上來,還遞了把刀。
既然如此,那這個威,就更得立了!
而且,必須殺雞儆猴,見點血,才能讓這些陽奉陰違,心存輕視的人,徹底記住疼!
他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緋袍,語氣平靜無波,對那戰戰兢兢的屬官道:“既然如此,那本相,便親自去一趟大堂。”
說罷,他邁步而出,徑直朝著大堂方向走去。
……
而此刻。
中書省那間最大的供眾多中書舍人、主事等中低級官吏集中辦公的大堂內,消息已經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開了。
“聽說了嗎?那位新右相,要吃癟了!”
“王主事直接讓他自己去找奏本!哈哈!”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個工部主事,以為穿上緋袍就是真宰相了?”
“真該這麼治治他!讓他知道,中書省的水有多深!”
“胡相英明,想必早已料到……”
眾人交頭接耳,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幸災樂禍。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位新任右相灰頭土臉,徒勞翻找的狼狽模樣。
他們都覺得。
這是在給這個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爬上高位的年輕人,好好上一課……
殺殺他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