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拖出,灰塵彌漫。
一口氣嗆進肺裡,劉建立咳得撕心裂肺,佝僂的背脊劇烈起伏,幾乎要把自己瘦骨嶙峋的身體抖散架。
箱子上,一行褪色的手寫字跡依稀可辨——“爆破總工程師劉建立”。
曾幾何時,這行字代表著行業權威,是無數人仰望的榮光。
現在,它隻是一行落滿灰塵的遺言。
劉建立曾是國有大型礦業公司的爆破總工程師,一輩子都在跟炸藥打交道。簡單的硝銨,精密的聚能裝藥,在他手裡都溫順得像是麵團。
可他老了,退休了,唯一的兒子也被人當成畜生一樣,栽贓陷害,死在了不見天日的牢裡。
老伴熬不住,先走了。
他所有的榮譽和功勳,連同相框一起,早就被他自己親手砸碎,扔進了床底。
世界於他,隻剩一片死寂。
直到報紙上那個刺眼的案件編號,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了他早已麻木的神經!
他懂了。
有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替天行道。
他不懂暗殺,衰老的身子骨連跑幾步都喘。
但他懂另一件事。
一門關於化學與物理的,關於毀滅的知識。
他顫抖著手,翻開箱子裡一本泛黃的《工業炸藥與爆破技術》,手指劃過那些刻在骨子裡的化學方程式和結構圖,熟悉的感覺像潮水般湧回大腦。
桌上,一張妻兒的合影蒙著薄薄的灰。
照片上,妻子笑得溫婉,剛大學畢業的兒子滿臉朝氣,對未來的一切都寫著期待。
劉建立粗糙的指腹,在那張年輕的臉上輕輕摩挲。
渾濁的眼眶乾涸,流不出一滴淚,隻有仇恨的岩漿在枯槁的身體裡,燒到了頂點。
他鋪開一張巨大的繪圖紙,拿起了鉛筆。
那一刻,他的手不再抖了,穩得像焊在桌上。
鉛筆的筆尖在繪圖紙上劃出冷硬的線條。
這不是炸彈。
炸彈太蠢,動靜太大。
他要的,是一件藝術品,一件能送仇人無聲上路的藝術品。
他很清楚,在如今這個遍布攝像頭的城市,任何常規爆炸物都彆想接近目標。
他的筆尖飛速移動。
外殼,就用最常見的不鏽鋼保溫杯,人手一個,誰都不會懷疑。
觸發機製,放棄所有機械引信。他設計了一個微型電子開關,隻有特定頻率的聲波才能激活。他會把那個頻率設置成一首老歌的某一段旋律,一段隻有他知道的旋律。
真正的核心,在杯膽裡。
他沒打算製造驚天動地的爆炸。
他選用兩種看似無害的化學品,分裝在特製的夾層裡。一旦觸發,隔膜破裂,兩種液體混合,會在零點幾秒內劇烈反應,產生足以撕裂鋼鐵的高溫和高壓。
但這股力量不會炸開杯體。
所有的能量,都會被他設計的特殊噴嘴彙聚成一道肉眼幾乎看不見的、超高壓的噴射物。
噴出來的,是經過他反複計算,用化學方式處理過的劇毒金屬粉塵。
無色,無味。
一個下午,劉建立把自己關在那個發黴的房間裡。
草稿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計算著藥劑配比、壓力閾值、噴射角度!
一個精密、惡毒,承載著一個父親全部絕望和仇恨的複仇裝置,在他的筆下,漸漸成型。
……
與此同時,整個白城的治安係統已經徹底亂套。
三條人命,同一個舊案編號,恐慌像病毒一樣在內部瘋狂傳播。
“下一個就是你”的流言,在許統手下情報人員的刻意散播下,成了懸在所有知情者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不少人已經開始稱病不出,有門路的更是找借口跑出了白城,暫避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