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餓了整整一個月的士兵來說,這就是世間最極致的美味。
原本死寂的軍陣瞬間躁動起來。
無數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那些大車,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吞咽聲。
“吃。”
木子定國隻說了一個字。
轟!
幾十萬大軍瞬間炸了鍋。
他們扔下兵器,像決堤的洪水一樣衝向那些大車。
沒有秩序,沒有軍紀。
鮮血順著他們的嘴角流淌,染紅了乾裂的嘴唇和胡須。
有人為了爭搶一條羊腿拔刀相向。
有人被後麵湧上來的人群踩在腳下,再也沒能站起來。
這是一場饕餮盛宴,也是一幅人間地獄圖。
城頭上的禦林軍看得臉色發白,不少人直接吐了出來。
木子於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沒有阻止,也沒有露出任何厭惡的神色。
人在極端饑餓的時候,和野獸沒有分彆。
這是求生的本能。
木子定國沒有去搶。
他依舊騎在馬上,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士兵像野狗一樣爭食。
“這就是你想要的?”
木子於走到他馬前,仰頭看著他。
“一支吃人的軍隊,能打贏趙無言?”
木子定國低下頭,從懷裡掏出一塊乾硬的馬肉,用力咬了一口。
“隻要能殺人,吃什麼不重要。”
他咀嚼著那塊像石頭一樣的肉乾,腮幫子高高鼓起。
“趙無言在哪?”
“西邊,三百裡外,扶風郡。”
木子於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地圖,展開。
“他跑得很快。但他帶了太多輜重,跑不遠。”
木子於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一條線。
“他在藍田丟了一百二十門國運加強過的火炮,元氣大傷。現在他急需一個據點來休整,重新製造火器。”
“扶風郡有鐵礦,有工匠,是他最好的選擇。”
木子定國盯著地圖上的那個紅點,眼中的殺意幾乎要溢出來。
“給我三萬騎兵。”
他咽下嘴裡的肉乾,聲音沙啞。
“我現在就去追。”
“不行。”
木子於收起地圖。
“你的兵,至少要休整三天。否則跑到扶風也是送死。”
“我等不了三天!”
木子定國暴怒,鐵戟再次揚起。
“她在等我!”
木子於看著他失控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那種眼神深深刺痛了木子定國。
“收起你那惡心的眼神。”
木子定國咬牙切齒。
“你根本不懂。”
“我懂。”
木子於的聲音依舊平靜。
“因為我也在賭。”
他轉過身,看向長安城的方向。
“我也在等一個人回來。雖然她就在城裡,但我也可能永遠失去她。”
木子定國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這個冷血的“自己”,竟然也會有這種牽掛。
“三天。”
木子於伸出三根手指。
“給我三天時間。我給你準備最好的裝備,最快的馬。”
“我們一起去。”
木子定國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最後,他冷哼一聲,調轉馬頭。
“兩天。”
他扔下這兩個字,策馬走向那群還在瘋狂進食的士兵。
木子於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吐出一口氣。
兩天。
夠了。
他轉身走向城門。
張忠賢縮在城門洞裡,見他回來,連忙迎上去。
“元帥,這……這就完了?”
老太監看著城外那片狼藉的景象,心有餘悸。
“這幫人……真不用防著點?”
“不用。”
木子於腳步不停。
“吃飽了的狼,比餓著的狼好對付。”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木子定國已經下了馬,正坐在一堆篝火旁,大口撕咬著一條半生不熟的牛腿。
火光映照著他的臉,猙獰而扭曲。
木子於收回目光。
“準備一下,我要見陛下。”
“另外,讓工部把那一百二十門火炮都拉出來。”
“既然要追,就得帶上最好的見麵禮。”
禦書房內。
葉衛青聽完彙報,沉默了良久。
“兩天……”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案。
“朕的國庫,怕是要被這兩個瘋子掏空了。”
張忠賢在一旁賠笑:“老葉,隻要能滅了趙無言,花多少錢都值啊。”
“值個屁!”
葉衛青有些欲哭無淚。
“朕攢了多久才攢下這點家底!”
他在禦書房裡來回踱步思考著。
“不行,朕得親自去盯著。”
“他們要去扶風?朕也去!”
張忠賢嚇得差點跪下:“陛下三思啊!禦駕親征一次就夠冒險了,這要是再去……”
“少廢話!”
葉衛青瞪了他一眼。
“朕不去看著,天知道那兩個瘋子會乾出什麼事來!”
“萬一他們殺紅了眼,連扶風城都給屠了怎麼辦?!”
葉衛青雖然嘴上說得凶,但他心裡清楚,自己是非去不可。
不僅僅是因為擔心。
更因為那種在戰場上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
那種掌握生死的快感。
他好像……有點上癮了。
“傳旨!”
葉衛青大手一揮。
“朕要再次禦駕親征!目標,扶風!”
“這次,朕要親眼看著趙無言那個王八蛋怎麼死!”
長安城外的曠野上,幾十萬大軍紮下的營盤連綿數十裡。
空氣中彌漫著烤肉的香氣和汗臭味。
士兵們吃飽喝足,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鼾聲如雷。
中軍大帳並非設在帳篷裡,而是一片露天空地。
一堆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燒。
三個男人圍坐在火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