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娘子心裡日夜惦念的那樁事,老夫瞧見了。莫要過於憂慮,眉頭皺得久了,福氣也要繞道走。”
他見宋周氏聽得怔住,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擊了兩下,繼續說道:
“這樁事,急不得,也強求不得。時機未到,便如青果未熟,強摘隻嘗苦澀。且放寬心,依老道推演,轉機就在明年,待金風送爽、五穀豐登之時,塵緣自會水到渠成。”
宋周氏眸底先是閃過一絲不敢置信,隨即湧上滾燙的光亮,聲音發顫卻帶著急促的期盼:“道長所言當真?明年秋日,我兒真能成家?”
“正是!”老道士頷首,目光清正。
宋周氏聽聞此話,又往前湊了半步,聲音愈發急切:“道長莫要誆我……我兒婚事蹉跎數載,我……我實在怕了空歡喜。”
一旁立著的宋瑞,此刻也繃不住神色。他下頜微微收緊,眼底掠過一絲動容,原本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攥起,又緩緩鬆開。
“二位且放寬心!”
老道士說完,便起身離了灶房,踱著步子,穿過前院青磚鋪地的開闊處,行至通向內院的屏門前。
屏門虛掩,未落門閂。
他抬手,指節在老舊木門上叩響三聲。
“進。”白未曦清冷的聲音從內裡傳來。
老道士推門而入。
內院景象豁然眼前,與外院的簡闊截然不同。四麵高聳的圍牆將喧囂隔絕在外,一方小巧庭院靜臥其中。
廊簷下,一盞燈籠已然點亮,暈開一團昏黃暖光,與天上傾瀉而下的清冷月華交融。
院子角落,那叢翠竹在夜風中簌簌輕響,竹葉搖曳。
白未曦坐在庭院中央的青石桌旁,石桌上置一套越窯青瓷茶具,蔥翠釉色瑩潤如冰。她手托青瓷茶盞,盞底襯著蓮紋盞托,淺淺啜飲,目光空蒙,並未看向來人。
石桌另一端,臥著已然撤去障眼法的小狐狸。
它蓬鬆的大尾巴圈在身側,一雙琥珀色的眼瞳在燈籠與月光映照下灼灼發亮,此刻毫不掩飾地盯著踏入此間的老道士,警惕審視。
老道士反手輕輕掩上屏門,緩步走向石桌,目光掠過茶具,落在白未曦無波無瀾的臉上。又與那小狐狸戒備的眼神一觸,嘴角牽起一絲弧度。
他腳步未停,行至近前,微微俯身,仔細端詳著那身火紅的皮毛,眼睛裡此刻竟透出毫不掩飾的欣賞。
“謔!”他發出一聲短促而真切的驚歎,伸出手指虛虛點了點,“這才對嘛!瞧瞧這顏色,這光澤!真真是火焰流霞,靈氣逼人啊!”
他直起身,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對著小狐狸咧嘴一笑:
“小家夥,這身天生的好皮毛,何必用那障眼法遮遮掩掩?黑不溜秋的有什麼看頭?就得是這樣,紅得鮮亮,紅得張揚!比那黑毛狸奴的模樣,可強出千百倍去了!”
他這番話嗓門洪亮,語氣熱烈,帶著一種市井般的直白誇讚,在這清幽的內院裡顯得格外突兀,卻又奇異地衝淡了些許緊繃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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