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會突然對著某處熟悉的街景沉默片刻,眼神飄遠,仿佛要將眼前一切都刻進腦子裡。又比如,他破天荒地耐心陪著小狐狸在街邊看了一場完整的猴戲,末了還掏錢打賞。
傍晚,回到鴿子橋後,乘霧老道又拉著白未曦和宋瑞對飲到亥時,才回屋去歇息。
子時,如何都睡不到的小狐狸悄無聲息的攀上了院牆,它看到老道士屋子裡的燈還亮著,窗紙的剪影是老道士默默撫拭桃木劍的身影。
清晨,天色微明。乘霧老道已將自己收拾停當。他換上了之前的那個舊道袍,頭發也勉強梳順了些,挎上那個永遠鼓鼓囊囊的舊布袋,背上背著桃木劍。那柄紫砂酒壺,被係在了腰間。
小狐狸早就醒了,蹲在廊下,琥珀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宋瑞聞聲出來,有些傷感道:“道長……一路保重。若……若得空了,記得回來看看。”
老道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宋瑞的肩膀,拍得他一個趔趄:“小子,哭喪著臉作甚!貧道可是乘霧,乘霧而去才是我的路!好好照顧你娘,還有……謝家丫頭。”他擠擠眼,帶著慣有的調侃,卻無端讓人心頭發酸。
最後,他走到白未曦麵前。白未曦腳邊放著竹筐,靜立在柿子樹下。
老道看著她,看了許久,臉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漸漸斂去,渾濁的眼中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
有欣慰,有不舍,有擔憂,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交代什麼,叮囑什麼,但最終,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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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個女娃娃,比他想象得更通透,也更強大。她的路,終究要她自己走。
於是乘霧老道隻是抬起手,似乎也想拍拍她的肩,但手到半空,卻變成了一個極輕的、近乎於無的拂袖動作。
“女娃娃,今天又要上山啊!”他帶著笑,繼續說道:“為師……貧道我這身破爛本事,算是都倒給你了。往後……好生修行。劍要練,符要畫,神也要煉。彆……彆荒廢了。”
他頓了頓,笑容加深,又恢複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樣,補充道:“當然,飯也要好好吃!多嘗嘗那些不同的味道!”
白未曦沒有實話,乘霧老道也不在意,隻是揮了揮手,“走嘍!”他的身影帶著灑脫,正要邁出院子。
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
他腳步一頓,下意識回頭,卻見白未曦已背上了那個她常背的舊竹筐。
而小狐狸更是早已化作一道黑影,輕盈地竄上了她的肩頭,穩穩蹲坐,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老道愣了一下,隨即扯出個笑容,“喲?這是要一起出門?不過咱們這次可不同路啊,貧道往北,和鐘山不是一條路……”
白未曦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同路。”
老道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明白過來後,他連連擺手,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和慌亂:“彆鬨彆鬨!貧道是去雲遊,你們跟著我做什麼?快回去,快回去!”
他邊說邊往外走,腳步加快,幾乎像要逃開。
然而,白未曦隻是邁步,不緊不慢地跟了上來,步履從容,卻恰好擋在了他想要更快離開的方向上。
她抬起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靜靜地看著老道臉上強裝的鎮定和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焦灼與灰暗。然後,用她那特有的、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清晰地說了一句:
“你一個人,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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