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
白未晞語速不快,“他燃燒道基,引動純陽,需要時間。從起念,到運轉,到臨界,有一個過程。”
她深黑的眼眸看著乘霧,似乎能洞悉他當時體內每一分氣機的變化,“那個過程,足夠我取出夙願。”
她的話裡沒有炫耀,隻有一種基於絕對實力掌控的冷靜判斷。
“在他真正點燃氣海,無法逆轉之前,傘會打開。”她陳述著另一種可能的發展,“永寂絕陰域會隔斷他與外界靈氣的聯係,也會壓製他體內狂暴的純陽氣機,讓他……‘滅火’。”
想象一下那個畫麵:乘霧悲壯地準備點燃自己,周身熾光亮起,下一刻,一片絕對幽暗的領域籠罩下來,將他與那毀滅性的力量一同封入沉寂,自爆進程被強行中斷、掐滅。
那場景或許有點……尷尬,甚至滑稽。
乘霧下意識地想象了一下,老臉不由一抽,心情頓時複雜起來,既有後怕,又有一種被“算計”了的無奈,更多的卻是一種沉甸甸的安心。
原來,她並非冷眼旁觀,而是將一切控製在掌中。
“所以,”白未晞總結道,語氣依舊平淡無波,看向老道士,“你需要拚死一戰,可以。你想親手複仇,可以。但化為灰燼,不行。”
這“不行”兩個字,說得輕描淡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這不是商量,而是她早已做好的決定。
緋瑤聽完,眨巴著眼睛,消化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乘霧的袍角:“聽見沒,老牛鼻子?你想尋死,還得問問咱們未晞同不同意呢!”
乘霧哭笑不得,心裡卻像是被一股溫熱的泉水流過,衝散了激戰後的冰冷與悲愴餘燼。
他撐著膝蓋,有些費力地站了起來,拍了拍道袍上沾著的塵土草屑,儘管拍不乾淨。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桃木劍,動作恢複了往日的從容,隻是眉宇間還殘留著一絲激戰後的倦色,卻也多了幾分塵埃落定的平和。
他抬頭望了望天色,月已西斜,東方的天際隱隱透出一線極淡的魚肚白,夜的濃墨正在緩緩褪去。
“行了,”他轉過身,對著依舊坐在石上的白未晞和臥在地上的緋瑤揮了揮手,聲音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此地醃臢,不宜久留。走了,回家了。”
“家”這個字,他說得自然而篤定。
九阜觀,那座白未晞為他“好好修”起來的道觀,在他心中,真正有了“家”的分量。
白未晞聞言,默默將手中把玩的小石子丟開,提起身邊的竹筐,重新背好,然後站起身。
緋瑤也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輕盈地躍起,落到白未晞身邊,仰頭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呀,回去正好補個覺。”
這一次,他們不再疾行趕路。三人沿著山徑,不疾不徐地走著。
乘霧走在最前,偶爾會用桃木劍撥開擋路的橫枝。白未晞走在中段,目光平靜地掠過晨曦微露的山林。
緋瑤跟在白未晞腳邊,她時而快跑幾步到前麵探探路,時而又溜回來。
當他們終於踏著最後幾級青石台階,望見那掩映在蒼翠之中的九阜觀時,東方的天際已然染上了大片的橙紅與金輝,朝陽即將噴薄而出。
晨光中的道觀,靜默地矗立在山崖之上,簷角的風鈴在晨風中發出細碎清脆的叮咚聲,嫋嫋的晨霧如輕紗般繚繞在殿宇周圍,恍若仙境。
山門上“九阜觀”三個字,在曦光中顯得格外清晰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