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坐在那片奇異的、紫羅蘭色天空下的草地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被遺忘的……石像。
他的眼中,倒映著三個太陽的詭異光影——金色的熾熱,銀色的清冷,黑色的吞噬。它們如同三隻冷漠的、巨大的眼睛,注視著他這個微不足道的闖入者。但他的意識,卻早已不在這裡。
他的神魂,正在被一個比“虛無”更冰冷、比“秩序”更恐怖的……“猜想”,反複地,淩遲。
“‘零’……是初代昊天……”
這句話,像一根無形的、淬滿了宇宙中最致命劇毒的……刺,深深地,紮進了他思維的核心。它不是在“殺死”他的思想,而是在“汙染”他的“存在”本身。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在黑暗的房間裡,摸索了許久的人,終於,找到了牆壁上的開關。他滿懷期待地,按下了開關。
然而,亮起的,卻不是一盞燈。
而是一麵……鏡子。
一麵,映照出整個房間,乃至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猙獰、扭曲、虛假的……裂縫的……鏡子。
他一直以來的敵人,是誰?
是“天帝昊天”。
是“虛無的代理人,零”。
一個,代表著冰冷的“秩序”。
一個,代表著絕對的“虛無”。
他以為,這是兩個對立的、需要他分彆去戰勝的……“BOSS”。
但現在,這個猜想告訴他,他錯了。
大錯特錯。
“秩序”與“虛無”,或許,根本就不是對立的。
它們,是……一體的。
它們,是同一個存在,分裂出的……兩麵。
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麵,無論你看到的是哪一麵,它都永遠是……那枚硬幣。
那麼,那個坐在淩霄寶殿上,自稱為“昊天”的“帝君”,又是誰?
一個,被“秩序”係統,創造出來的,用來管理宇宙的……“AI”?
一個,在初代昊天“分裂”之後,竊取了“秩序”權柄的……篡位者?
或者……更可怕的一種可能……
(跳筆)燼想起了混沌殘念中,那無儘的悔恨與恐懼。他想起了初代昊天,為了對抗“虛無”,選擇與“秩序”融合。那畫麵,不是榮耀的加冕,而是一場悲壯的、自我犧牲的……獻祭。
如果……那場“融合”,本身,就是一個……騙局呢?
如果,“秩序”,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有“自我意識”的、企圖吞噬一切的……“天外病毒”呢?
它,引誘了初代昊天,利用了他的“守護”之心,將他“汙染”,然後,將他“分裂”。
一半,化作了它的“完美容器”,成為了現在的“天帝”。
另一半,則被它徹底地“汙染”,化作了它的“先鋒”,成為了現在的“零”。
一個,負責從內部,將宇宙“格式化”,變得“有序”、“可控”。
一個,負責從外部,將宇宙“清空”,變成一片絕對的“無”。
當內外夾擊,整個宇宙,都將徹底地,淪為“秩序”的……“領地”。
這個猜想,如此的瘋狂,如此的……黑暗,卻完美地,解釋了所有的……矛盾。
解釋了,為什麼“天帝”的“淨化”,反而是在為“虛無”招兵買馬。
解釋了,為什麼“零”的攻擊,目標直指天界最核心的“創世之源”。
解釋了,為什麼昊天帝君,在聽到“喚醒初代昊天”時,會露出那般複雜的情緒。
因為,他,就是“初代昊天”的一部分。
他,害怕被“喚醒”。
他,害怕麵對那個,被他親手“埋葬”的、真正的……自己。
“呼……”
燼,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震驚與迷茫,變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如同手術刀般的……銳利。
他不再,是一個單純的“複仇者”。
他也不再,是一個盲目的“救世主”。
從這一刻起,他是一個……“偵探”。
一個,要揭開這個宇宙,最大謊言的……偵探。
而他第一個要調查的“嫌疑人”,就是那個,高高在上,自稱為“神”的……天帝昊天。
他站起身,抬頭,看向那片紫羅蘭色的天空。他知道,他必須,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從“混沌魔心”中,流淌出的那股微弱的、卻無比珍貴的……“創造”法則。
他不再試圖去“尋找”出路。
他要……“定義”出路。
他將自己的意誌,與那股“創造”法則,緩緩地,融合。
“我在這裡。”
“燭龍穀,在那裡。”
“所以,‘這裡’與‘那裡’之間,應該有一條‘路’。”
這不是空間跳躍。
這是……“概念”層麵的……“連接”。
(跳筆)他想起了公輸大師曾對他說過的話:“最高明的機關術,不是創造,而是‘順勢而為’。找到事物之間最本源的‘聯係’,然後,輕輕一撥,便能撬動整個世界。”
燼,現在,就要做那個“撥動”世界的人。
他的意誌,像一根無形的、堅韌的……絲線,跨越了無數個“可能性”的維度,輕輕地,搭在了那個他所熟悉的、充滿了溫暖與希望的……“坐標”之上。
“嗡……”
他周圍的空氣,開始,微微地,扭曲。
那片奇異的草地,那三個詭異的太陽,都在他的感知中,變得……模糊,而不真實。
仿佛它們,都隻是一層……“幕布”。
而燼,正在親手,拉開這層幕布。
下一刻,他的身影,如同一個被水汽蒸發的……幻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片奇異的……“口袋宇宙”之中。
……
燭龍穀,深夜。
墨老的書房,依舊,燈火通明。
他麵前的桌子上,堆滿了小山般的、來自三界各地的……情報卷軸。他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臉上,寫滿了疲憊與……憂慮。
盟主燼,已經“失蹤”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裡,天界與“虛無”的戰爭,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無數的消息,如同雪片般,飛來。
有的說,“審判女神”青鸞,以一人之力,獨守北天門,擊退了“虛無”大軍三次進攻。她的每一次出現,都代表著一片區域的“絕對秩序”,連“虛無”都無法侵蝕。
有的說,魔界殘餘,在“零”的帶領下,已經攻占了天界的三大星域。所過之處,星辰寂滅,萬物歸無。
還有的說,人間,已經徹底,陷入了戰火。無數凡人流離失所,生靈塗炭。燭龍之盟的成員們,雖然拚死抵抗,但在“虛無”傀儡和天界“淨化軍團”的雙重夾擊下,已是節節敗退。
整個三界,都像一個即將被點燃的……火藥桶。
而他們的“盟主”,那個說要“改變一切”的人,卻……消失了。
墨老,甚至,開始懷疑,燼,是不是已經……戰死了。
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書房的窗戶,突然,被一陣微風吹開。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書房的中央。
“盟……盟主?!”
墨老,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看著那個完好無損、隻是臉色有些蒼白的黑衣少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
“墨老。”燼看著他,點了點頭,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眼神,卻異常的……平靜。
“您……您沒事,太好了!”墨老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這三天,您到底去哪了?我們都擔心死了!”
“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想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燼沒有過多地解釋,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一份最新的情報,掃了一眼。
“情況,比我想象的,更糟。”他沉聲說道。
“是的,盟主。”墨老的臉色,重新,變得凝重,“‘審判女神’的力量,變得太強了。我們的‘燭龍之盟’,在正麵戰場上,根本,無法與她抗衡。而‘虛無’那邊,也……”
“墨老,”燼打斷了他,“我回來,不是為了聽戰報的。”
他抬起頭,看著墨老,那雙日月交替的眼瞳中,閃爍著一種讓墨老都感到心悸的……光芒。
“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一件,比上戰場,更重要的事。”
“請盟主吩咐!”墨老立刻,正色道。
“動用我們‘燭龍之盟’所有的情報網,”燼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被什麼人,聽到一樣,“我要你,幫我,查一個人。”
“誰?”
“天帝,昊天。”
墨老,愣住了。
“查……帝君?”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盟主,這……這怎麼可能?帝君的生平,乃是天界最高機密,我等……”
“我不要查他的‘生平’。”燼的眼中,閃過些許……精光,“我要你,查他的‘過去’。”
“具體來說,我要你,查一下,在‘現在’這位昊天帝君,登基之前,關於‘昊天’這個名號,所有的……史料記載。”
“尤其是,”燼的語氣,變得無比的……嚴肅,“在幾萬年之前,更古老的,關於‘初代昊天’的……一切。”
墨老,看著燼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睛,他心中的疑惑,雖然,達到了頂點,但他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老朽……遵命。”
接下來的幾天,燭龍之盟的整個情報係統,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地,運轉了起來。
無數的信使,如同穿梭在黑暗中的……幽靈,將一道道加密的指令,送往三界的每一個角落。
無數隱藏在各個勢力中的“暗樁”,都被激活,開始,瘋狂地,搜集著那些被塵封了億萬年的……“故紙堆”。
燼,則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他沒有去修煉,也沒有去休息。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著從“混沌魔心”中得到的那些信息,以及,他自己那個……瘋狂的猜想。
他在等待。
等待一個,能夠驗證他猜想的……“證據”。
三天後,墨老,拿著一份厚厚的、充滿了陳舊氣息的……卷軸,走進了燼的房間。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混雜著震驚、困惑,與……恐懼的……表情。
“盟主……您……您要的東西,我……我查到了。”他的聲音,都在微微地,顫抖。
燼,猛地,睜開了眼睛。
“說。”
“根據我們最核心的、隱藏在天界藏書閣中的‘暗樁’傳回來的消息,”墨老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關於‘昊天帝君’的所有……公開的、或者半公開的史料記載,最早,隻能追溯到……九萬三千六百五十二年前。”
“在那之前,所有的史料,一片空白。”
“就好像……”墨老的聲音,變得有些乾澀,“就好像,在九萬多年前,這個宇宙,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個‘昊天帝君’。而在此之前,‘昊天’這個名號,根本,就不存在。”
“九萬多年前……”燼的眼中,閃過些許……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