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與混沌隕落的時間,大致,吻合。
“還有,”墨老繼續說道,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我們的‘暗樁’,在查閱那些最古老的、幾乎快要化為塵埃的‘星圖殘卷’時,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
“在那些殘卷中,確實,有關於‘初代昊天’的……零星記載。但那些記載,都指向了一個……與我們認知中,完全不同的……‘昊天’。”
“哦?”燼的眉毛,微微地,挑了一下。
“殘卷中說,初代昊天,雖然,威嚴蓋世,但他的眼中,常有……‘悲憫’。他會為了一個即將毀滅的文明,而歎息,會為了一個新生的星辰,而……微笑。”
“他,更像一個……‘父親’,而不是一個……‘君王’。”
“這與現在這位,眼中隻有冰冷‘秩序’的帝君,完全,不同。”
墨老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燼猜想中的,最關鍵的一把……鎖。
他猜對了。
現在的“昊天”,絕對不是……初代昊天。
但是,這些,都還隻是……間接的證據。
他需要一個……更直接的,一個,能夠讓那個“偽帝”,無法辯駁的……證據。
“墨老,”燼站起身,眼中,閃爍著一種……瘋狂的光芒,“你知道,這世上,還有誰,親眼見過……初代昊天嗎?”
墨老,愣了一下,隨即,他的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有……有一個人。”
“但……他……”
“他在哪?”燼打斷了他。
“在……人間。一個叫‘忘川穀’的地方。”
……
忘川穀。
這是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地方。
這裡,終年,被一層灰色的、薄薄的霧氣,所籠罩。霧氣,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它能……“遺忘”。
走進這裡的人,會忘記自己的來路,忘記自己的目的,最終,忘記自己是誰,化為一具,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這裡是天界的“流放地”,專門用來囚禁那些……犯了錯,卻又罪不至死的……老神。
燼,站在忘川穀的入口,他能感覺到,那股“遺忘”的力量,正在不斷地,侵蝕著他的記憶。一些無關緊要的畫麵,開始,在他的腦海中,變得模糊。
但他,隻是,冷笑了一聲。
他體內的“混沌本源”,與“創造”法則,緩緩地,運轉起來。在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不受任何外力影響的……“絕對領域”。
任何試圖“遺忘”他的力量,都會被他的“混沌”,轉化為新的“可能性”,然後,被他的“創造”法則,重新,“定義”為“存在”。
他,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這片……神的墳場。
穀中,一片死寂。
他看到了一些“神”。
他們,有的,在重複著一個,已經做了上萬年的動作。比如,一個曾經的“雷神”,正不斷地,對著一塊石頭,劈出那毫無力道的、微弱的……電光。
有的,則坐在地上,雙眼空洞,嘴裡,不斷地,念叨著一個,連自己都忘了意義的……名字。
他們,都還“活著”,但他們的“神格”,他們的“靈魂”,早已,被這片山穀,“遺忘”了。
在忘川穀的最深處,有一條,乾涸的、由白色的石頭鋪成的……河床。
河床邊,有一間,破舊的、茅草搭成的小屋。
一個,穿著破舊道袍,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正坐在河邊,拿著一根沒有魚鉤的魚竿,在“釣魚”的……老者,出現在了燼的眼前。
他就是燼要找的人。
曾經的“星河之神”,掌管著宇宙中億萬星辰的軌跡,如今,被貶謫於此,已經……數萬年的……山鬼。
“年輕人,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老者沒有回頭,他的聲音,沙啞,蒼老,仿佛兩塊石頭,在……摩擦。
“我來,是想向您,問一個人。”燼走到他的身邊,平靜地說道。
“這世上的人,我,都快忘了。你還問我誰?”山鬼自嘲地,笑了笑。
“初代昊天。”
聽到這個名字,山鬼那拿著魚竿的手,猛地,一僵。
他緩緩地,轉過頭,那雙渾濁的、仿佛已經看透了一切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些許……銳利的光芒。
“你……是誰?”
“一個,想知道真相的人。”燼直視著他的眼睛。
山鬼,沉默了。
他看著燼,看了很久,很久。
仿佛,要從燼的身上,看出些什麼。
“真相……”他喃喃自語,眼中,露出了無儘的……疲憊與……悲哀,“有時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是一種……幸福。”
“我不怕幸福。”燼的聲音,無比的堅定。
山鬼,又沉默了。
他轉過頭,重新,看向那條乾涸的河床。
“你問吧。”
“我想知道,初代昊天,和現在的昊天帝君,最大的區彆,是什麼?”燼問道。
“區彆?”山鬼笑了,那笑聲,比哭,還難聽,“區彆大了。”
“初代陛下,他的眼中,有‘光’。那是悲憫之光,是希望之光。他看著我們這些神,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他會因為我們打碎了一個星辰而生氣,也會因為我們創造了一個生命而……高興。”
“而現在那個……”山鬼的聲音,變得冰冷,“他的眼中,什麼都沒有。隻有‘規則’。我們,在他眼裡,不是‘孩子’,隻是……‘數據’。是維持他那個‘完美世界’的……工具。”
這,和墨老查到的,基本一致。
但這,還不夠。
燼,深吸了一口氣,問出了他最關鍵的問題。
“那……初代昊天,他的身上,有沒有什麼……獨一無二的……‘標記’?”
山鬼,的身體,再次,僵住了。
他緩緩地,轉過頭,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燼。
“你……怎麼會知道……有‘標記’?”
“回答我。”燼的語氣,不容置疑。
山鬼,看著燼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有。”
“那不是什麼光榮的‘標記’。那是一道……‘傷痕’。”
“一道,在他開天辟地,創造這個宇宙時,被最原始的‘混沌’與‘虛無’之力,同時,侵蝕,留下的……‘創世傷痕’。”
“那道傷痕,在他的胸口,心口的位置。”
“它,不像任何傷疤。它,更像一個……活的‘黑洞’。它,時而,會散發出‘創造’的光芒;時而,又會流露出‘虛無’的死寂。”
“它,是初代陛下,身為‘秩序’與‘混沌’的‘平衡者’,唯一的……證明。”
“也是……他最大的……痛苦。”
山鬼的話,像一道驚雷,在燼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就是它!
這就是他想要的!
最直接的!最無法辯駁的!
證據!
“多謝。”
燼,對著山鬼,深深地,一揖。
然後,他轉過身,大步地,離開了忘川穀。
山鬼,看著燼那消失在灰色霧氣中的背影,渾濁的眼中,閃過些許……擔憂,與……期待。
“孩子……你,點燃的,是一團……會燒毀整個宇宙的……火啊……”
……
三天後。
天界,淩霄寶殿。
昊天帝君,依舊,高坐於那冰冷的寶座之上。他正在處理著“天律”傳來的、無窮無儘的……“數據流”。
“虛無”的入侵,“燭龍之盟”的異動,“審判女神”的升級……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內。
就在這時,整個淩霄寶殿,突然,微微地,一震。
一道黑色的、充滿了“混沌”氣息的……神念,強行地,穿透了天界的層層防禦,直接,在他的麵前,形成了一個……燼的……虛影。
“是你。”昊天的聲音,依舊,平靜,不帶絲毫波瀾,“你還沒死?”
“看來,你很失望。”燼的虛影,漂浮在半空中,他看著寶座上的那個“神”,臉上,帶著些許……玩味的笑容。
“我回來,是想告訴你一個……故事。”
“我沒興趣聽你的故事。”昊天冷冷地說道。
“不,你會感興趣的。”燼的笑容,變得更加的……燦爛,“這是一個,關於‘初代昊天’的故事。”
聽到“初代昊天”這四個字,昊天那雙金色的星雲眼瞳,旋轉的速度,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規律。
“一個,關於他胸口,那道‘創世傷痕’的故事。”
燼,緩緩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昊天的胸口。
“那道傷痕,不大,像一個……小小的漩渦。”
“它,位於心口偏左三寸的位置。”
“它,平時,是看不見的。隻有在初代陛下,情緒劇烈波動,或者,動用最本源的力量時,才會顯現。”
“它會散發出一種……一半是‘創造’,一半是‘虛無’的……奇特氣息。”
“我說得……對嗎?”
燼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精準的、淬了毒的……手術刀,狠狠地,紮在昊天那看似完美的“程序”之上。
高坐淩霄寶殿的昊天帝君,在聽到燼的話的瞬間,那雙金色的星雲眼瞳中,第一次,閃過一絲……極其不易察覺的……驚慌,與……迷茫。
那是一種,數據流,突然,遇到了一個無法解析、卻又無比熟悉的……“指令”時,所產生的……“係統BUG”。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那個位置,光滑如鏡,由最完美的“秩序神金”構成,沒有任何……傷痕。
“一派胡言!”
他猛地,站起身,厲聲,喝道。那聲音,不再平靜,而是充滿了……色厲內荏的……憤怒。
“本座,豈容你在此,妖言惑眾!”
但他的反應,已經,徹底地,出賣了他。
因為,一個真正的“初代昊天”,在聽到彆人如此精準地,描述出自己最深的秘密與痛苦時,他的反應,絕不會是……憤怒。
而會是……共鳴,是……悲傷,是……被看穿的……釋然。
燼的虛影,笑了。
那笑容,充滿了……憐憫,與……嘲諷。
“你不是他。”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