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得知消息後,賞了我二十兩,讓我先躲一陣子,說等風頭過了就提拔我。可沒過幾天,刑捕司就查到了趙六頭上,我怕被供出來,就偷偷跑了……”
劉謙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癱坐在乾草上,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林越靜靜地聽著,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劉謙的供詞與之前的線索完全吻合,時間、地點、動機都清清楚楚,但還差最後一樣東西——能直接證明李嵩主謀的鐵證。
“李嵩讓你殺人,有沒有留下什麼憑證?”林越追問。
劉謙抬起淚眼,茫然地搖了搖頭:“他那麼謹慎,怎麼會留下憑證……”
“再想想。”林越的目光銳利如刀,“他承諾提拔你,有沒有寫過什麼字條?或者讓你帶過什麼信物?”
劉謙皺著眉,用力回想。油燈的光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伸手去摸自己的衣領,手指在裡麵摸索了片刻,掏出一個用油紙層層包裹的小卷。
“這個……這個算不算?”劉謙將紙卷遞給林越,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
林越接過紙卷,小心翼翼地展開。裡麵是一張泛黃的宣紙,上麵隻有寥寥數語,字跡遒勁有力,透著一股官威:“事成之後,委以重任。嵩字。”
雖然隻有九個字,卻像一道驚雷,在柴房裡炸響!
林越的瞳孔驟然收縮,緊緊盯著那“嵩字”的落款。他在刑捕司查閱過李嵩的奏折抄本,這字跡與李嵩的親筆簽名分毫不差!
“這是……”林越抬頭看向劉謙。
“這是他讓我去買毒藥那天,偷偷塞給我的。”劉謙哽咽著說,“他說讓我拿著這個,日後好兌現承諾。我當時覺得這東西燙手,又舍不得扔,就縫在了衣領裡……”
林越捏著那張字條,指尖微微顫抖。有了這張親筆字條,再加上劉謙的供詞、趙六的證詞、回春堂的交易記錄,所有證據形成了一條完整的鎖鏈,足以將李嵩牢牢鎖死!
“劉謙,”林越將字條小心翼翼地收好,眼神嚴肅地看著他,“你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將記錄在案,成為呈堂證供。若有半句虛言,不僅救不了你自己,反而會罪加一等,明白嗎?”
劉謙連連點頭,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又帶著深深的悔恨:“我明白……我所說的句句屬實,若有假話,甘受天打雷劈!”
林越站起身,推開柴房門。夜風吹進來,帶著山間的涼意,吹散了柴房裡的黴味,也吹散了他心中最後一絲疑慮。
周勇和趙五連忙迎上來:“林頭兒,怎麼樣?”
林越揚了揚手中的供詞筆錄和那張字條,眼中閃過一絲銳光:“鐵證如山。李嵩,跑不了了。”
周勇和趙五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激動。他們跟著林越追查此案,受了不少質疑和壓力,此刻終於有了結果,怎能不興奮?
“太好了!”趙五忍不住低呼一聲,“這下看那李嵩還怎麼囂張!”
“彆聲張。”林越壓了壓手,“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李嵩在郡城勢力龐大,若消息走漏,恐怕會節外生枝。我們連夜趕路,天亮前必須抵達郡城,將證據交給王總捕頭。”
“是!”周勇和趙五齊聲應道。
重新上路時,馬車的速度快了許多。劉謙蜷縮在角落,再沒有了之前的瘋狂和抗拒,隻是呆呆地望著窗外,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這一供認,不僅將李嵩推入了深淵,也徹底斷送了自己的仕途,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製裁。但不知為何,心中卻反而鬆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林越坐在對麵,借著油燈的光,反複看著那張字條和供詞。李嵩的字跡力透紙背,透著一股勢在必得的野心,可這野心最終卻成了葬送他自己的利刃。
他想起張啟明在卷宗裡留下的批注,字字句句都透著對鹽稅改革的堅持,透著對百姓疾苦的關切。這樣一位清官,卻因觸動了權貴的利益,落得如此下場,實在令人唏噓。
“張大人,你可以安息了。”林越在心中默念。
馬車在夜色中疾馳,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仿佛變成了倒計時的鐘擺。林越知道,當他們抵達郡城的那一刻,一場席卷整個雲安郡官場的風暴,就將正式拉開序幕。
而他,林越,將是這場風暴的中心。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郡城的輪廓終於出現在視野中。高大的城牆在晨光中巍峨聳立,城門下已經有了往來的行人。林越望著那座熟悉的城池,深吸了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李嵩,你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