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李威與吳三的遺體返回青州城時,天已微亮。
晨曦刺破雲層,將青灰色的城牆染成一片金紅,可這份本該驅散陰霾的光芒,落在城衛軍士兵們臉上,卻隻映出濃重的疲憊與沉鬱。斷魂穀的廝殺聲仿佛還在耳畔回響,李威最後那番囑托,更是像塊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林越走在隊伍最前方,手中緊攥著那枚虎頭令牌。令牌邊緣被他掌心的汗濡濕,冰冷的觸感卻讓他的頭腦愈發清醒。
剛到城門口,守城門的衛兵便迎了上來,看到隊伍中抬著的兩具遺體,尤其是李威那熟悉的身影時,臉色驟然大變:“統領他……”
“閉嘴!”一名老兵厲聲喝止,眼中的紅血絲暴露了他徹夜未眠的疲憊,“打開城門,我們要帶統領回城!”
衛兵不敢多問,慌忙拉開沉重的城門。隊伍剛踏入城內,便見一隊身著黑色甲胄的士兵快步走來,為首者是個麵容精瘦的中年漢子,頷下留著三縷短須,眼神銳利如鷹,正是城衛軍的另一位副統領,張奎。
張奎的目光掃過隊伍,最終落在林越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又轉向那兩具遺體,臉上擠出幾分悲戚:“李統領這是……發生了何事?”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周圍的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沒人敢先開口。昨夜斷魂穀之事牽連甚廣,尤其是血狼教重現,絕非能隨意外傳的消息。
林越上前一步,沉聲道:“昨夜我等追擊青狼幫餘孽至斷魂穀,遭遇血狼教妖人伏擊,李統領為護我等,不幸戰死。”
“血狼教?”張奎眼中閃過一絲驚疑,隨即又恢複平靜,目光落在林越手中的令牌上,語氣陡然轉冷,“林越,你不過是護衛營的一個小卒,何時有資格持此令牌?”
這話帶著明顯的敵意,周圍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林越心中了然,李威猝然離世,城衛軍內部必然會出現權力真空,張奎作為副統領,顯然對這枚象征權力的令牌極為在意。
“這是李統領臨終前親手交予在下的。”林越將令牌舉起,聲音不卑不亢,“李統領說,持此令可調動部分人手,暫代副統領之職,處理城衛軍事務。”
“暫代?”張奎冷笑一聲,上前一步,一股通玄境中期的氣勢隱隱散開,“李統領雖不幸罹難,但城衛軍自有規矩,豈容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指手畫腳?我看,這令牌還是先由我代為保管為好。”
說著,他便伸手去拿林越手中的令牌。
林越眼神一凝,手腕微翻,避開了張奎的手。鎮魂劍雖已歸鞘,但他體內靈力運轉,毫不示弱地迎上張奎的氣勢:“張副統領,此乃李統領遺命,在下不敢不從。若張副統領有異議,可待安葬李統領後,召集眾將商議,再定歸屬。”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周圍的士兵們大多是李威的舊部,此刻見張奎如此急切地爭奪令牌,心中難免生出幾分不滿。
張奎的手僵在半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沒想到林越竟敢當眾頂撞自己,更沒想到這小子身上竟有如此沉穩的氣度,隱隱竟讓他有種被壓製的感覺。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子。”張奎收回手,冷哼道,“既然是李統領遺命,暫且由你拿著。但你給我記住,城衛軍不是護衛營,容不得半點差錯,若出了紕漏,休怪我不念舊情!”
說罷,他拂袖而去,臨走前看林越的眼神,充滿了陰鷙。
林越望著張奎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這張奎顯然對自己充滿敵意,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平。
將李威與吳三的遺體安置好後,林越立刻召集了幾名李威的心腹將領。議事的地點就在城衛軍的偏廳,氣氛肅穆。
“林小哥,張奎那老狐狸向來野心勃勃,如今李統領不在,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你可得多加小心。”說話的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名叫趙虎,是城衛軍的一名隊長,修為在拓脈境後期,為人耿直,深得李威信任。
另一名麵容白淨的中年文士,軍參軍劉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沉聲道:“趙隊長所言極是。張奎在軍中經營多年,黨羽眾多,林副統領初來乍到,根基未穩,硬碰硬絕非上策。”
林越點了點頭,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雖然有李威的遺命和令牌,但在大多數人眼中,他終究是個外人,想要真正掌控城衛軍,難如登天。
“我明白。”林越開口道,“當務之急,是先安葬李統領,穩定軍心。至於血狼教之事,暫時不可外傳,以免引起城內恐慌。”
他頓了頓,看向趙虎:“趙隊長,你立刻帶人加強城門守衛,嚴查出入城的可疑人員,尤其是那些身著黑袍、形跡詭異之人。”
“是!”趙虎沉聲應道。
“劉參軍,”林越又看向劉平,“你負責清點昨夜的傷亡人數,安撫陣亡士兵的家屬,所需銀兩,從城衛軍的庫房中支取,若有不足,再來找我。”
“屬下遵命。”劉平拱手應道。
安排好這些,林越又叮囑了幾句,便讓眾人各自散去。偏廳內隻剩下他一人,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取出那枚虎頭令牌,反複摩挲著。李威的死,像一根刺紮在他心頭,而血狼使者那句“十三年前沒能斬草除根”,更是讓他心神不寧。
父親失蹤的真相,似乎就藏在血狼教的迷霧之中。
“吱呀——”
門被輕輕推開,趙虎去而複返,手裡拿著一個布包,神色有些凝重:“林副統領,這是在李統領的懷中發現的,屬下不敢擅自打開。”
林越心中一動,接過布包。布包不大,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裡麵竟是一本泛黃的小冊子,封麵上沒有任何字跡。
他翻開小冊子,裡麵的字跡蒼勁有力,正是李威的手筆。冊子上記載的並非什麼功法秘籍,而是一些零散的記錄,大多是關於青州城內一些異常的動向——某家店鋪深夜頻繁進貨,卻從未見過有客人光顧;城西貧民窟近來多了許多生麵孔,行蹤詭秘;甚至連城中幾位富商,近來都與一些身份不明的人過從甚密。
最讓林越在意的是,冊子的最後幾頁,提到了一個名字——“鬼手”。
記錄中說,這個“鬼手”是recent(近來)出現在青州城的神秘人物,出手闊綽,手段狠辣,似乎在暗中招攬各方勢力,而他與青狼幫的覆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鬼手?”林越喃喃自語,這個名字他從未聽過,但直覺告訴他,此人絕不簡單。青狼幫雖隻是青州城的一個幫派,但能在短時間內將其覆滅,背後定然有人推動,難道就是這個“鬼手”?
而這個“鬼手”,又與血狼教有什麼關係?
就在林越沉思之際,劉平匆匆跑了進來,臉色蒼白:“林副統領,不好了!庫房……庫房被盜了!”
“什麼?”林越猛地站起身,“被盜了什麼?”
“是……是李統領之前從秘境中帶回來的那批靈材,還有庫房中儲備的三成靈石,全都不見了!”劉平急聲道,“看守庫房的士兵被人打暈在地,至今還沒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