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浪中夾雜著唾罵嗬詛咒,如無數細針紮向堂下跪著的趙老實。
鄧弘毅抬手,驚堂木拍落,“肅靜!”
堂內堂外,瞬間落針可聞,唯有王氏壓抑不住的抽泣斷斷續續。
鄧弘毅的目光轉向那驚魂未定的幼童,用輕柔的聲音緩緩開口:
“王寶兒莫怕,本官在此,無人能傷你分毫。
抬起頭來看看堂下之人,告訴本官,那日可是此人將你帶離父母身邊?他可有傷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王寶兒的小臉埋在母親頸窩裡,隻露出一雙驚惶的大眼睛。
他遲疑著,怯生生地抬起眼皮,飛快地掃了一眼堂下跪著的趙老實。
趙老實卻在此時猛地抬起頭,死死盯住孩子,麵上卻泛著茫然無措。
孩子渾身劇震,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更緊地縮回母親懷裡,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喉嚨裡發出模糊不清的嗚咽。
“寶兒莫看!莫看那惡人!”王氏心如刀絞,泣不成聲,將孩子的臉死死護住。
鄧弘毅眼底的溫度瞬間凍結,化為深寒的堅冰。
他不再看那孩子,視線冰冷直直釘在趙老實臉上。
方才刻意放緩的溫和語調消失殆儘,隻餘下鏗鏘有力、帶著森然寒意的宣判:
“人犯趙老實!
掠賣良人幼童王寶兒,藏匿荒塚義莊,意圖轉賣為奴。
鐵證如山,爾猶敢砌詞狡辯、咆哮公堂。
其心可誅,其行當剮!”
他每說一句,語速便快上一分、語氣便重上一分。
如重錘擊在趙老實的心坎上,也敲在每一個旁聽者的心頭。
最後一句落下,鄧弘毅右手高高擎起那方黝黑沉重的驚堂木,猛地拍下。
“啪!”一聲巨響如同雷霆炸裂於死寂的堂上。
“依《乾律疏議·賊盜律》,諸略人、略賣人(注:不和為略,十歲以下,雖和亦同略法)為奴婢者,絞!”
“人犯趙老實,掠賣良善,罪證昭彰,依律判處絞刑。
待秋後,上報典刑司覆核,呈聖上勾決!”
“絞刑”二字,如同兩道無形的重枷,轟然套在了趙老實的脖頸上。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慘白如紙。
那點強裝的老實和最後一絲僥幸被徹底碾碎,巨大的恐懼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脖頸上青筋暴突。
雙眸迸射出瘋狂的光芒,聲嘶力竭地嚎叫,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
“不……大人開恩,大人開恩啊!
小人知錯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小人願賠錢,傾家蕩產賠給王家!
求大人饒命,饒命呐!”
堂外百姓聽到他還敢求饒,頓時沸反盈天。
“住口!你這該下油鍋的賊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