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秉鈞被這跳躍的問話弄得一愣,下意識回道:
“觀國公嫡孫楊弘農,現任國子監司業;
還有鄖郡公世子韋昭明,乃當朝第一棋待詔。
這兩人皆是勳貴中的翹楚,門第也相當。
隻是如今……怕是會再起波瀾。”
他可憐的女兒,之前因為生日宴之事,婚事已經受了影響。
這次其他人家皆榜上有名,獨獨沒有徽音的名字,誰都能看出來這是陛下的態度。
鄭明遠微微闔了下眼,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輕輕敲擊了兩下。
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如同敲在鄭秉鈞的心上。
片刻後,他睜開眼,眸中一片冰冷決絕:“從今科試子中挑一位。”
“挑什麼?”鄭秉鈞一時沒反應過來。
“挑一位身世清白、才學尚可的寒門秀才,做徽音的夫婿。”
鄭明遠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字字如冰錐。
“父親!萬萬不可!”
鄭秉鈞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驚得幾乎跳起來,臉上血色儘褪,
“我鄭國公府的嫡長女,金尊玉貴!
怎能……怎能下嫁一個窮酸秀才?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不僅徽音一生儘毀,我鄭家顏麵何存?
父親,請您三思啊!”
鄭明遠對他的激烈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金榜題名,中個舉人功名便是。
有我鄭國公府在背後托底,傾力扶持,不出三年,保他入翰林或進六部。
位列朝班清貴之列,絕非難事。”
他頓了頓,語氣竟透出幾分奇異的平靜,
“徽音低嫁,便可做自己婚事的主。
屆時府中挑選幾位經年的老嬤嬤,再撥一隊可靠的侍衛陪嫁過去,內宅中必不會受委屈。
任她夫婿日後如何騰達,也翻不出我鄭家的掌心。”
鄭明遠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看到了更遠的地方,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豪門千金與寒門秀才,相識於微末之際,徽音慕其才學,甘願棄舉業相隨。
此等佳話,足以為坊間美談,全徽音清譽,亦全國公府體麵。”
鄭秉鈞如遭雷擊,僵立當場。
父親的話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反複切割。
什麼“全徽音清譽”,怕是全為了國公府的體麵!
為家族犧牲女兒……這代價,何其沉重!
他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屈辱感和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
書房內再次陷入死寂,隻有燈芯偶爾爆出細微的劈啪聲。
然而,鄭明遠的話還未說完。
他緩緩抬起眼皮,那冰錐般的目光牢牢鎖定了自己的嫡長子。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森然:
“還有,你的妻子崔氏……”
“父親!”鄭秉鈞猛地抬頭,眼中瞬間布滿血絲,失聲叫道。
那是他的結發妻子,是給他生下嫡子嫡女、主持中饋多年的正妻!
“叫什麼叫!”鄭明遠猛地一拍扶手,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震得整個書房嗡嗡作響,燈焰都劇烈晃動了一下。
“要麼,早做決斷;要麼……”他死死盯著鄭秉鈞,一字一頓,如同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