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燕知白手腕懸空,飽蘸濃墨的筆尖帶著一股近乎癲狂的激情,在雪白的宣紙上肆意揮灑。
蕭雲朔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反複咀嚼著那幾句詩,許久之後方才開口:
“這首詩……是何人所作?竟有如此氣象?”
秦昭玥正饒有興致看著燕知白作畫,聞言隨口答道:
“比你早一日入京,來自西北邊庭的赫連朝露所寫。”
蕭雲朔麵露迷茫之色,“此等詩才堪稱大家,竟從未聽聞如此驚才絕豔的人物。”
“你竟不知?她對你可是推崇備至,親口說文采不如你。”
秦昭玥捂著嘴驚呼,那模樣多詫異似的,其實心裡頭門兒清。
那就是赫連朝露硬捧,也不知道眼前這位他國公主的學識頂不頂得住。
蕭雲朔微微蹙起秀眉,語氣帶著真誠的困惑:
“我確實未曾聽說過她,但僅憑此詩便可判斷,其才情意境,我自愧弗如……”
“哎!”秦昭玥揮手打斷,“蕭公主未免也太謙虛,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哦,要不得要不得滴。”
恰在此時,整個下午幾乎都沉默的四公主秦昭樞卻接過了話頭,
“蕭姑娘素有才名,據說得隱士真傳,想必在經世致用之道上造詣不凡。”
秦昭玥表麵不動聲色,暗地裡給她四姐豎起了大拇指。
她們幾人的身份不脛而走,燕知白又在題詩壁前高調作畫,現在酒樓二層的諸多文人都注視著這裡。
可想而知,對話中的每一句都會傳播出去。
之所以打斷蕭雲朔的謙虛,就是要坐實其才女之名。
而四姐的話撇開了詩詞方麵的爭執,引向策論文章。
嗬,陰險哦~
詩詞都是秦昭玥拿出來的,知道有多麼炸裂。
那麼蕭雲朔無論鄉試考得如何,至少詩詞一道上絕對不如。
有這個“汙點”存在,那就必然會有爭議。
她暫時隻想到這一種托底的效果,至於母皇還有沒有彆的目的,秦昭玥就猜不到了。
蕭雲朔堅定搖頭,姿態放得更低:“天下才子如過江之鯽,殿下過譽了,我不敢當……”
秦昭玥揮了揮手再次打斷,“噓!彆打擾燕公子作畫。”
如此,蕭雲朔卻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心中存下疑惑,沉吟不語。
燕知白正畫至酣處。
大筆橫掃,揮筆潑墨。
濃淡相宜的墨色瞬間潑灑出蒼茫寂寥的夜色,籠罩著沉睡的營盤。
中鋒勾勒,筆走龍蛇。
線條遒勁有力,一座座營帳的輪廓在墨色中若隱若現,透出森嚴之氣。
小筆蘸取赭石、朱砂,細節點睛。
在營帳間飛快地點綴出搖曳的燈火,如同夢中不滅的星火。
又用枯筆擦出營帳旁倚靠的模糊人影,那背影挺拔卻透著無言的疲憊。
運筆如飛,切換自如。
時而潑墨渲染大塊陰影,營造壓抑氛圍;
時而以枯澀之筆勾勒營帳旁枯萎的老樹,枝椏虯結如同掙紮的手臂;
最後,在畫麵中央的營帳,用極淡的墨色暈染出一個對鏡的朦朧側影。
鏡中映照的並非容顏,而是一縷如雪的白發……
整幅畫作,筆觸奔放而意境深沉
雖因時間倉促而略顯粗獷,細節未能儘善儘美。
然兵營那撲麵而來的肅戈之氣、英雄遲暮的悲愴蒼涼,卻與題詩壁上的詩句意境完美交融,渾然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