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鄉試結束後,她便將自己關在家中,稱病不敢見人。
對外隻含糊其辭,說感覺在“兩可之間”,過與不過全憑天意。
但實際上她心裡再清楚不過,占比最重的策論文章根本就沒有押中!
溫庭婉早已醒悟,定然是受了秦昭玥的蒙騙。
那可是十萬兩雪花銀啊,就這樣血本無歸、打了水漂。
一想起來就心口絞痛,嘔得幾乎要吐血。
待父親和祖母知道真相後,日後在溫家該如何自處?
可偏偏她還不敢聲張,因為整個溫府頭頂還懸著一把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利劍。
各種情緒交織撕扯,讓她備受煎熬,左右為難。
若不中舉,或許就不會卷入這場可怕的暗算。
可心底深處,又仍存著一絲萬一的僥幸。
此刻,她整個人仿佛神魂離體,眼神空洞。
周遭的一切喧囂都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紗,愣愣地聽著後半段的唱名。
同樣緊張萬分的,還有人群中的陳榆。
她經曆了太多苦難,好不容易才掙脫了那副沉重的枷鎖,得到了公平考試的機會。
隻是此次中宸道鄉試太過特殊,才女雲集,她不知道自己的水平究竟能否脫穎而出。
自覺卷子答得還算順手,可直到現在還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中難免惴惴。
即便如今沒有了印子錢的威脅,但家中父親和幼弟,依然需要她來支撐門戶。
若再苦讀三年……實在太難了。
名字越往後念,氣氛越發凝滯,希望也越發渺茫,無形的壓力幾乎讓人窒息。
終於,在一百四十多名的時候,唱名官洪亮的聲音響起:
“第一百四十三名——銜雲縣,陳榆!”
陳榆猛地一怔,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並非獨自一人來看榜,身邊還有藥鋪的少掌櫃和小廝。
“陳榆,中了,你中了!”
少掌櫃激動大喝,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連忙拽起胳膊使勁搖晃。
陳榆愣愣看著他,耳邊隻有嗡嗡的鳴響。
周圍恭喜的聲音、羨慕的目光仿佛都隔得很遠。
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她,衝垮了所有緊繃的神經,讓她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也幸而少掌櫃就在身邊,一把將他撈住,不至於跌倒。
中了……竟然真的中了!
“我中了?”
“中了中了,我聽得真真的。”
淚水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陳榆卻咧開嘴,笑了起來。
她終於有能力養活父親和幼弟,為他們撐起一片天了!
一百五,一百六,一百七……中舉的數量已經遠超上一屆。
直到第一百八十四名念完,本次中宸道鄉試的所有結果,公布完畢。
溫庭婉仿佛被瞬間抽空了所有的精氣神,臉色慘白如紙。
身形搖搖欲墜,全靠丫鬟攙扶才勉強站穩。
沒了……
前後花費十餘萬兩,賭上了所有,卻什麼都沒了……
何苦來哉?到底是何苦來哉!
無儘的悔恨與絕望之後,一股蝕骨的恨意猛地竄起,直衝頂心。
秦昭玥!是她,是她毀了自己,毀了一切!
憤怒瞬間取代了無力感,一個念頭瘋狂滋生。
她要自救,她要救溫府。
或許……或許未中舉也是好事。
至少沒有讓那些人的陰謀得逞,這算不算將功折罪?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奮力就要往前擠,去找今科的主考官。
就在此時,一個清晰的聲音精準地傳入她的耳中:
“莫要妄動,我是璿璣衛,你的事朝廷已悉知,溫府已在監控之下。”
一句話,如同定身咒,將溫庭婉死死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