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刀劍刺客一擊得手,身形如鬼魅般各自退開,悄無聲息地隱沒於廳堂兩側的陰影之中。
仿佛隻是隨手拂去了塵埃,做了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慎之輕飄飄落地,寬大的袖袍微微一振,將幾顆濺上的火星子拂滅。
低頭瞥了一眼衣擺處被燎出的焦痕,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真實的惋惜:
“倒是可惜了這身新進的雲錦,料子極好,浪費了。”
他抬眸,目光緩緩轉向秦景珩,腳步不疾不徐地向前踏去。
那張平日裡總是掛著謙恭溫和笑容的麵孔,此刻卻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與疏離,仿佛撕下了一層精心繪製多年的假麵。
秦景珩怒火滔天,幾乎要將理智焚燒殆儘。
他無法容忍,這個跟隨自己多年深受倚重的幕僚,竟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他如此致命的一擊。這種被徹底背叛、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屈辱感,讓他難以接受。
“你……”
他剛欲厲聲斥責,視線與徐慎之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驟然相觸,心中猛地一跳。
一股無形的巨大壓力瞬間攫住了他,竟讓後續的話語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徐慎之已行至近前,伸出了手。
秦景珩下意識地噔噔噔連退三步,脊背幾乎撞上冰冷的牆壁,滿臉戒備。
然而,徐慎之的手並未伸向他,隻是彎腰從一片狼藉的地上撿起了那卷明黃繳文。
隨後,他扶正了被踹翻的紫檀木案幾。
寬大的衣袖隨意一揮,一股柔和的清風憑空而生,將案幾上殘留的油汙酒漬儘數掃落,纖塵不染。
這才將那份足以定下謀逆大罪的繳文,輕輕擱在了案麵之上。
秦景珩死死盯著他每一個動作,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你……究竟是誰!四大世家的人?”
徐慎之聞言,竟是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裡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意味:
“殿下抬舉了,慎之沒有那麼高貴的出身,不過是個牽線搭橋的掮客罷了。”
嗬,掮客?
若無大量的資源與頂尖功法,一個掮客如何能悄無聲息地修煉到三品神武境?
這謊言簡直拙劣得可笑!
徐慎之不再看他,轉而望向那四位始終安坐如山的世家代表,
“各位,戲也看夠了,該向殿下展示一些真正的誠意了。”
王昀並未多言,隻是抬手,輕輕拍了拍手掌。
清脆的擊掌聲在寂靜的廳堂內顯得格外清晰。
下一刻,院中驟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呼哨!
一支特製的響箭拖著耀眼的尾焰衝天而起,在夜空中猛地炸開,爆發出璀璨奪目的絢麗煙火。
就在煙火亮起的瞬間,都護府官邸四周的黑暗中,驟然浮現出無數身影。
他們身披製式統一甲胄,卻非大乾軍製,迅猛地衝破了官邸外圍脆弱的防衛,直接湧入府內。
行動迅捷,配合默契,遇到任何試圖抵抗或發出警報的護衛仆從,皆是手起刀落,當場格殺。
腳下步伐絲毫不停,目標明確地向著核心區域合圍而來。
整個過程快得令人窒息,幾乎聽不到多少慘叫,隻有兵刃切入身體的沉悶聲響和屍體倒地的聲音。
秦景珩皺著眉頭,不明所以。
但僅僅過了片刻,他便聽到了外麵傳來密集的沉重腳步聲與甲葉碰撞聲。
膳廳的大門早已在之前的打鬥中被震碎,他的視線毫無阻礙地投向庭院。
月光之下,庭院中已然站滿了密密麻麻的甲士。
黑壓壓的一片,沉默如山。
他們身上的盔甲反射著冰冷的寒光,一股濃烈的煞氣混合著南地特有的潮濕腥氣撲麵而來。
秦景珩心中劇震!
他來到南疆半月有餘,並非對軍務一無所知。
這些甲士……他們的麵容輪廓深邃,膚色大多偏深,頭發或編成繁複的發辮,或戴著獨特的羽飾骨簪,這絕非大乾子民的樣貌。
而且他們眼神中的那種野性未馴、桀驁不馴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