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是那條坑窪的土路,看的是那些破敗的老屋。
於是,一幅奇異的畫麵出現了。
以縣委書記為首的一眾領導乾部,在村裡那個年輕人的帶領下,踩著那條坑窪不平的黃土路,在村子裡閒逛起來。
許易走在最前麵,他的聲音很平,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這間房子,是我三爺爺家的,他兒子兒媳都在外麵打工,十幾年沒回來了,老兩口去年被接去城裡帶孫子,房子就這麼空著了。”
“那家,是我們村以前的赤腳醫生家,他兒子考上了大學,在省城當了醫生,把他接走了,現在這房子一下雨就漏水。”
“還有前麵那片,原本都是上好的水田,現在嘛……”
許易指了指遠處那一片片長滿了半人高雜草的荒地,“年輕人不回來,老人種不動,就隻能這麼荒著,已經荒了五六年了。”
他沒有一句抱怨,沒有一句哭窮,隻是平靜地介紹著一棟棟破敗的老屋,一片片荒蕪的土地。
可這平靜的敘述,卻比任何聲淚俱下的控訴都更加沉重。
它揭開了一個被高速發展的時代所遺忘的角落裡,最真實、最殘酷的傷疤。
陪同的鎮長聽得冷汗直流,幾次想插話解釋,說一些“我們鎮裡一直在努力”、“存在客觀困難”之類的套話。
但每一次話到嘴邊,都被李安那沉靜如水的眼神給硬生生逼了回去。
李安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聽著,看著。
他的腳步踩在鬆軟的黃土上,目光從那些皸裂的牆壁和荒蕪的田埂上掃過,眼神越來越深邃,心中的那份失望也越來越濃重。
終於,在一個小小的三岔路口,隊伍停了下來。
李安轉過身,目光如炬,直視著許易,直接開口問道:
“我聽說你們村搞農業,搞出了很大的名堂,甚至驚動了省城的一些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但眼前我所看到的,反差很大。”
“這是怎麼回事?”
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許易身上。鎮長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這個年輕人說錯一句話。
然而,麵對全縣一把手的當麵質詢,許易的臉上,卻緩緩浮現出一絲運籌帷幄的微笑。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先抑後揚,先破後立。
不把這貧窮的過去血淋淋地撕開給你看,你又怎能對比出即將出現的未來,是何等的震撼!
他沒有直接回答李安的問題,而是抬起手,指向村子東南角的方向。
“李書記,我們貧窮的過去,您已經看完了。”
他的聲音,在這一刻,陡然變得清晰而響亮,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現在,我想請您看看青禾村的‘現在’。”
“以及,未來!”
李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猛地轉頭望去。
下一秒,他那古井無波的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在連綿的青山和破敗的村落儘頭,一座巨大的、散發著銀色金屬光澤的穹頂建築,如同天外來客一般,悍然矗立在天地之間!
陽光灑在那充滿科幻感的曲麵結構上,反射出冰冷而炫目的光芒。
它與周圍那些低矮破敗的土坯房,與這片貧瘠落後的黃土地,形成了一種堪稱撕裂般的、無比強烈的視覺衝擊!
一邊是代表著過去的衰敗與沉寂。
另一邊,是代表著未來的科技與生機!
“這……這是……”
跟在後麵的鎮長,嘴巴猛地張開,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