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場麵稍微穩定,柳書明未和曹德有任何商議,直接提出了多項招工要求。
報籍貫,出身,有無前科,是否能乾粗活。
有偷盜鬥毆前科者,一概不收。
柳書明又指了指曹德帶來的保安隊員,正色道:“你們一個記錄,一個核對,剩下的維持秩序,說不清楚籍貫出身之人,全部排除在外。”
“按籍貫分組排隊,同鄉互保,一人犯錯同組連坐,誰要是敢亂擠亂鬨,立刻趕走永不錄用!”
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不但流民們呆若木雞,曹德和魯源也被柳書明這副姿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平日裡,見誰都是笑臉相迎的柳秀才,竟然還有不為人知的嚴肅一麵。
流民們不懂連坐的深意,卻也明白犯錯就會被趕走,趕走了就沒飯吃的道理。
很快,有趣的一幕出現了。
在柳書明的指揮下,大批流民真的開始分組排隊。
登記工作有條不紊地開展起來。
曹德暗自點頭。
定秩立規的本事,確實是儒家的強項。
至於柳書明。
個人本領比曹德預想的還要厲害幾分。
登記了大約三十多人,柳書明語速極快地開始分工。
幾時上工,幾時收工,說得明明白白。
嚴格按曹德教的法子過濾原料,濾出的糖液若有雜質返工重濾。
返工不計額外口糧。
火大了燒糊糖液,火小了延誤時辰,同樣要扣糧食。
魯源沒好臉色地嘀咕道:“外儒內法之徒,也好意思諷刺墨家。”
曹德則是聽得津津有味。
柳書明設定的章程當中,確實有幾分法家的意思。
看似苛刻,動不動就扣糧食。
但比起真正的法家,又寬鬆了不少。
“憑啥他們榨汁能多拿糧,我們濾糖難道不辛苦,為啥拿得比他們少呢?”
一個婦人忍不住質問。
柳書明看了她一眼,語氣冷漠道:“榨汁耗力最多自然該多得糧食,濾糖耗力少,少拿糧食又何不對?若是你們能夠細心完工,做到無一次返工,我可替員外做主,額外給你們加半鬥糧,燒火組能做到一月火候無一絲偏差,同樣有賞。”
“做得好,能一直留在村裡乾活嗎?”
有人問道。
“可以。”
柳書明點頭道:“每月進行一次考成,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加一鬥糧,中等口糧照發,下等訓誡後留用,若連續兩月皆為下等,即刻趕走。”
“連續三次考成上等,可入青石村戶籍,分半畝地,家人亦可接來村中安置。”
此話一出,流民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正因為失去了戶籍和土地,他們才會變成流民。
田地和房子,不但是糧食和住所,更是百姓身份的證明。
流民不是人,人人皆可以欺辱。
當即,沒人再敢抱怨。
眾人屏氣凝神,打定主意要好好乾活。
回去的路上,魯源忍不住說道:“規矩定得倒是仔細,你就不怕他們陽奉陰違?”
柳書明自信滿滿地說道:“同鄉互保,意味著一人犯錯牽連他人,有人互相監督,他們縱然有心偷懶,旁人也會督促他們乾活,做好有賞,做得差有罰,人心趨利避害,收斂野性踏實乾活乃是必然之事。”
“況且,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因勢利導同樣是我儒家的特長,規矩不合時宜我自然會改,但在這之前,你還是先管好你的墨家工藝,咱們各司其職,看誰能真正幫員外把白糖做出來。”
“比就比,我還怕了你不成?”
魯源不服氣地叫嚷道:“等到白糖成了,非得讓你看看什麼叫術濟天下。”
“拭目以待。”
柳書明眼裡充滿了較勁的意思。
曹德走在二人中間,生怕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
耳聽二人唇槍舌劍,倒也是有點意思。
看似溫和的儒生,行事乾脆利落,另有一副法家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