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格調雅靜的法國餐廳。
傅時衍與時書儀相對而坐。
傅時衍凝視著她,聲音放得很輕:“你的記憶……都恢複了?”
時書儀:“嗯。”
“書儀,那你應該能理解我的。”
時書儀抬眸,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的笑話:
“理解你?”
“理解你趁我失憶,用儘手段不讓我想起過去,不讓我接觸舊物,甚至給我吃藥——傅時衍,你要我理解你什麼?”
傅時衍聲音低了下去:
“忘記過去……有什麼不好?顧淮野帶給你的那些痛苦,都可以一筆勾銷。我們這一年多,重新開始,你難道不開心嗎?不幸福嗎?”
“開心?幸福?”
“建立在謊言和操控上的開心,是你想要的,不是我要的。”
“欺騙你這件事,我道歉。”
傅時衍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翻湧著壓抑已久的情緒:
“這裡麵的確有我的私心。”
“因為我嫉妒顧淮野,嫉妒他擁有過你三年,嫉妒你們有過我無法插足的過去……我想讓你忘記,想讓你乾乾淨淨、完完整整地,隻屬於我。”
時書儀沉默了片刻。
“傅時衍,其實你心裡清楚。”
“我們之間最根本的矛盾,不是‘欺騙’。”
傅時衍眸色微暗:
“是,我知道。是因為我和汪清霧的訂婚。”
他語速加快,試圖解釋:
“但那是假的,隻是一場協議,演給老爺子看的戲。”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當時他病重,我若忤逆,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
“書儀,你也深愛你的父母,你應該能理解這種兩難。我不是要放棄你,我隻是需要時間,我可以做到兩全——”
“傅時衍。”
時書儀輕聲打斷他。
“你知道《民法典》為什麼把配偶放在親屬的第一順位嗎?”
傅時衍喉結微動,沒有回答。
“因為——”
“在法理上,自由意誌締結的婚姻關係,高於血緣。法律賦予每個人追求真愛的權利,並立法讓這份選擇,高於其他基於血緣的掌控。”
“當年,我為了顧淮野違背父母,我以為那是我的‘自由意誌’,我以為顧淮野是我的’真愛‘。”
“而你也曾用最鄭重的誓言告訴我,我是你‘自由意誌的沉淪’。可當麵臨選擇時,你做出的,依然是理性的、權衡利弊的決定。”
“你選擇了你的爺爺——這沒有錯。”
“甚至,這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透徹的涼意:
“隻是,被放棄的那個人是我。而我,也有權利——不再接受這份被權衡過的愛。”
“你爺爺是你唯一的親人,為了他的健康,你可以做出任何妥協。那麼,隻要未來我和你爺爺之間再有衝突,我或許每一次……都會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她微微後靠,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傅時衍,你應該聽你爺爺的話。”
“娶一個讓他滿意,也讓你們傅家滿意的妻子。”
“而那個人,不會是我。”
時書儀說完,起身欲走。
手腕卻被人猛地攥住。
傅時衍的手心很燙,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腕骨捏碎。
他抬起眼,眼底布滿了猩紅的血絲,聲音壓抑而急促:
“書儀,不會的!我不會再放棄你!”
“我已經把爺爺轉到國外治療,他年紀大了,我沒法改變他的想法——但我有權!”
“我可以為他打造一個他想要的‘現實’,讓汪清霧一直在他麵前演戲,演到他滿意、安心為止!”
他站起身,逼近一步:
“隻要你跟我回國,你和爺爺之間不會有任何接觸。傅家少奶奶的位置,永遠都是你的。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他的聲音低下去,帶上了一種近乎哀求的沙啞:
“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