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
老夫人端坐在紫顫木的扶手椅上,臉上表情讓人琢磨不透。
心腹大管家周媽媽正在躬著身子輕聲回話。
“老夫人,都查清楚了。三小姐落水的地方,石頭有鬆動,石頭上的那幾縷絲線,也同三小姐今天所穿的衣服上的一致。”
“二小姐的香囊球,奴婢也仔細查驗過了,”她把證物都放到老夫人眼前的桌子上,“係繩是齊口崩斷的,應該是大力拉扯下來的。”
老夫人轉著手裡的念珠,若有所思。
“還有三小姐說的,二小姐掰開她的手指又把她推下去,二小姐死活不認,當時四小姐和丫鬟都跑去求救周圍沒有彆的人,無法查證……”
“這個秀姐兒,平時挺機靈的,居然被三丫頭擺了一道……”老夫人拿起那個香囊球,在手裡捏緊,“待會兒傳我的話,秀姐兒禁足三個月,抄寫《女戒》百遍,跟著二小姐的丫鬟,打二十板子!”
“是”周媽媽又稟報對仆婦的審問結果。
“那王婆子,她女婿在二夫人的陪嫁鋪子裡當個小管事。死咬著說是救人,不承認把三小姐往水裡按!”
“一個婆子,”蘇老夫人閉上眼,良久才說,“連同她一家子,都發賣了吧!”
周媽媽再次垂首應是。
她以為老夫人沒事了,想離開時,老夫人意味不明地又問了一句“大夫那邊怎麼說?”
周媽媽連忙回答:“二小姐沒有大礙,三小姐那邊有些嚴重,大夫說是寒氣入體,有些神魂不穩,都開了安神的方子。”
“驚嚇?”老夫人撥動念珠的手頓了頓,“你瞧著她像是真受了驚嚇的模樣?”
周媽媽謹慎地說道:“三小姐上岸時,臉色是極其難看的,身子也抖得厲害。不過老奴瞧著她眼神清亮,說話中氣十足,冷靜地很!”
她感歎著說:“三小姐退婚時表現的真是大氣!”
老夫人沉默片刻,眼皮抬了抬,淡淡道:“這三丫頭往日裡咋咋呼呼,嗓門子比誰都大,一天經曆兩個劫難,要是學會用腦子,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周媽媽不敢輕易接話,隻能低頭聽著。
幸虧老夫人不再多說。
三房院子精致,丫鬟們沒有一個敢大聲說話的。
蘇瑾此時正在享受著母親無微不至地關懷。
林氏在蘇瑾房間檢查一圈,又吩咐自己的兩個丫鬟。
“青黛,去小廚房吩咐再熬些薑湯。”
“丹霞,你再去檢查一下窗戶,莫讓涼風灌進來。”
兩個丫鬟被打發走了,林氏又左右看看,“春桃,春桃跑哪去了……”
“夫人,我在呢!”春桃著急忙慌跑進院子,到屋門口輕手輕腳的邁步進來。
低眉順眼站到一邊。
林氏已經坐到蘇瑾床邊,又絮絮叨叨說起來。
“瑾兒,可還有哪裡不舒服?都怪陳淮安那個忘恩負義的!還有府裡那些個黑心肝的,下這等毒手,若不是老天保佑,咱娘倆說不定就見不著了”
“母親,女兒沒有大礙了,您莫要擔心。”
三房現在連一百兩銀子都沒有,還是先讓母親去收欠款吧!
“瑾兒,也不是娘說你,你今天太衝動了,那姓陳的如今是舉人老爺,彆人巴結還來不及,你直接跟他討債,會不會讓他懷恨在心!說不得這落水,就是他讓人乾的呢!”
蘇瑾覺得也有這個可能。
“再說那銀錢,他如果賴著不還,我們還能去告官不成?”
蘇瑾半躺在床上。
語氣平靜。
“母親,正是因為他現在是舉人,才更怕名聲。
忘恩負義,欠債不還這些,傳出去他就彆想有前途了。這錢,他不敢不給!”
“母親,您可以去祖母麵前訴苦,就說怕這事傳揚出去,害的整個蘇家都被外人指指點點。說我們蘇家養了個白眼狼,還拿他沒有辦法。祖母為了家族聲譽,必然會管。”
“您還可以讓大伯母也幫忙說話,大伯母幫祖母分管中饋,最看不得自家吃虧,您隻需要暗示一下,這錢如果能要回來,就拿出一部分填補公中一些用度。”
從記憶中看林氏是耿直怕麻煩的性格。讓她去討債這種事情是做不好的。如果蘇瑾親自去討,容易落人口實,退婚落水討債,名聲可能就徹底沒了。
她要借助家族力量。
“母親,我們討的不是錢,是為了咱們以後得麵子和安寧。不能讓外麵的人覺得咱們軟弱可欺,誰都能來踩一腳。”
林氏被女兒的感染。
“好,娘都聽你的!”
蘇瑾目光落在站在屋內的丫鬟身上,對林氏說:“這次落水之事,多虧了春桃機靈。”
這個名字春桃的丫鬟,約莫八九歲,圓臉大眼,臉蛋白裡透紅,的確有些像個熟透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