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公,戶部錢糧的數目,下官心中有數,隻是從各地轉運京師,尚需時日……”
“老師,關於火器的使用和陣法配合,學生還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向您請教……”
木正居隻是偶爾點點頭,或者用一兩個字,嗯,啊,來回應。
可就是這簡單的回應,卻讓這些封疆大吏們,像是得到了聖旨一般,連連稱是。
朱祁鎮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看到,那些平日裡在他麵前自詡清高的朝廷重臣,此刻全都圍在木正居的身邊,像一群小學生一樣,仰望著他們的老師。
而他這個皇帝,卻被晾在這裡,無人問津。
……
木正居緩步走在漢白玉的禦道上,秋日的陽光照在身上,帶來了一絲暖意。
他能感覺到身後那道複雜的視線,也能感覺到身後同僚們那敬畏的目光。
可他心中一片平靜,不起波瀾。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懂。
今日朝堂之上,他看似大獲全勝,實則已將自己徹底推到了風口浪尖,成了那棵最高最顯眼的樹。
他能感覺到身後龍椅上那道視線,從嫉妒,已經漸漸帶上了忌憚與殺意。
全身而退?告老還鄉?
木正居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怎麼可能。
自己這百歲之身,早已與大明國運緊緊捆綁,他若敢退,朱祁鎮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
更何況,他估摸著自己也確實沒有幾年活頭了,再學那些明哲保身之輩,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既然退無可退,那索性,就不退了。
他要在自己這殘燭燃儘之前,再賭一把大的。
直接掀了桌子,攤牌了!
他不介意當一個權臣,一個讓皇帝寢食難安,讓百官又敬又怕的權臣。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在他閉眼之前,這大明的天下,他說了算。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要把事情做完。
他的任務,是“造福大明,延續國祚”。
這絕不是打贏一場戰爭那麼簡單。
他要做的,是借著這次戰爭的機會,在將行就木之前徹底整肅朝綱,清除內部的毒瘤,建立一個更高效、更穩固的統治體係。
同時,朱祁鎮這個被傷了自尊心的年輕皇帝,更是一個巨大的不穩定因素。
他今天雖然被壓下去了,但以他的性格,日後必定會想方設法地找回場子。
所以還要想辦法把朱祁鎮這棵已經長歪了的樹苗,給掰直了。
這很難,甚至比上一世輔佐劉禪還要難。
劉禪換到哪個朝代都是守成之君,而朱祁鎮,是又蠢又剛愎自用,還極度自負。
不,沒那麼聰明!
“唉……”
木正居在心中,不易察覺地歎了口氣。
真是個勞碌命啊。
就在這時,他已經走到了奉天殿的門口。
那頂之前送他進來的八抬大轎,已經靜靜地等候在那裡。
他停下腳步,沒有立刻上轎,而是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座金碧輝煌、氣勢恢宏的奉天殿。
陽光下,他微微眯起了那雙渾濁的老眼。
也先,王振,朱祁鎮……
一個一個來。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木正居轉過身,一隻枯瘦但有力的手,掀開了轎簾。
然而,就在他看不見的另一個時空當中,一張巨大的天幕,同樣出現在站在奉天殿外的朱元璋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