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教皇也發布了敕令,宣稱我們是來自東方的‘惡魔’,殺死我們,靈魂就能升入天堂。”
“我們的人口和補給線,都遠在萬裡之外。而他們,則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全民皆兵。姐,這麼耗下去,我們……耗不過他們。”
沐北辰終於說完了,他放下指揮杆,看著沐瑤,等待著她的判斷。
他知道,自己的姐姐,這位共和國的締造者,一定有辦法打破這個僵局。
艦橋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沐瑤沒有說話,她隻是靜靜地看著沙盤,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許久,她才緩緩開口,問出了一個看似與戰局毫不相乾的問題。
“目前,炎黃共和國歐羅巴遠征軍,總指揮是誰?”
沐北辰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尷尬。
他張了張嘴,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嗯?”沐瑤轉過頭,目光落在他那張漲得有些發紅的臉上。
“沒……沒有總指揮。”沐北辰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眼神飄忽,不敢與沐瑤對視。
他硬著頭皮解釋道:“您……您當初隻任命了五個集團軍的司令官,並沒有任命一個戰區總指揮。這半年來,大事小事,都是由五個集團軍的司令官,再加上我這個艦隊參謀長,大家一起開會商量著來……雖然……雖然有時候會因為意見不合吵得不可開交,但……但總體上,大家還是挺和諧的……”
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自己都覺得這番說辭蒼白無力。
沐瑤靜靜地看著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但沐北辰卻感覺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泰山壓頂般襲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知道,姐姐生氣了。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被一耳光扇飛出去的準備。
然而,預想中的雷霆之怒並沒有降臨。
沐瑤隻是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然後,她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
“是我的疏忽。”
她竟然……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卻比任何嚴厲的斥責,都讓沐北辰感到震驚和無地自容。
是啊,群龍無首,各自為戰。麵對如此龐大而複雜的戰局,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中樞,沒有一個能夠拍板決策的最高統帥,這仗能打成現在這個鬼樣子,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
沐瑤的腦海中,閃過一絲煩躁。她一向自詡算無遺策,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算到了孔雲輝和劉相誌的陰謀,算到了陳慶之在北境的隱忍,甚至已經開始為共和國的下一次工業革命布局。
可她偏偏就忘了這最基礎、也最致命的一點。
她太專注於宏大的戰略博弈,反而忽略了這至關重要的戰術執行環節。
這是一種傲慢。一種認為隻要將足夠強大的力量投放到戰場上,勝利就唾手可得的傲慢。
而現在,現實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不過,沐瑤畢竟是沐瑤。她心中的那點自責與煩躁,轉瞬即逝。
問題已經出現,自怨自艾毫無意義。現在要做的,是解決它。
“立刻傳我的命令。”
沐瑤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冰冷與果決,那股屬於獨裁者的、不容置疑的氣場,重新籠罩了整個艦橋。
“通知第一集團軍司令張雲琪……不,他已經死了。”沐瑤頓了頓,立刻改口:“通知第一集團軍代理司令,第二集團軍司令鐘劍,第三集團軍司令崔哲,第四集團軍司令孟古塘,以及第五集團軍司令……算了,把五個集團軍的現任最高指揮官,全部給我叫來。”
“十二個小時之內,我不管他們是在前線的壕溝裡,還是在後方的醫院裡。我必須在這間艦橋裡,看到他們所有的人。”
“是!”沐北辰猛地挺直了腰杆,大聲應道,仿佛瞬間找到了主心骨。
他轉身快步離去,去執行那道將要改變整個戰局的命令。
艦橋內,再次隻剩下沐瑤一人。
她重新走回那巨大的沙盤前,目光如鷹隼般,死死地盯著那條橫亙在大陸上的血色“荊棘”。
聖女壁壘?
全民皆兵?
狂熱信仰?
沐瑤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殘忍的弧度。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在那條堅不可摧的防線上,輕輕地、緩緩地劃過。
“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打碎人們的信仰。”她低聲自語,聲音幽幽,仿佛來自九幽地獄。
“既然你們想用人命來填,那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讓你們填個夠。”
“隻是不知道,當你們的屍體,堆得比你們的城牆還要高時。當你們的鮮血,染紅了你們賴以為生的河流時。當你們所信奉的上帝,對你們的哀嚎置若罔聞時……”
“你們那可笑的信仰,還能剩下幾分?”
窗外,天色愈發陰沉。一場席卷整個歐羅巴大陸的、遠比之前任何一場風暴都要猛烈、都要血腥的風暴,即將在一位女帝的指尖,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