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若是不查,任由此事掩埋無聲,又恐紙終包不住火。萬一哪日風聲走漏,傳到了朝中旁人耳中,尤其是那些立場相左之人的耳中,屆時他們必將逮住機會大做文章?
那麼我李值雲,多年經營的清正之名,必將毀於一旦,不僅會被認定與公主一黨,更會落得個徇私包庇之罪——到了那時,才真是百口莫辯,進退皆絕。
“這可怎麼辦呢……”李值雲焦躁地揉了揉額頭,指尖微微發顫。她從沒想過,自己這麼快就走到了步履維艱、步步泥濘的局勢裡去。不過短短數月,先前看似明朗的前路竟已遍布荊棘。她望著桌麵上堆積如山的文件,每一份都像是一道無解的難題,壓在心頭幾乎令她喘不過氣。
窗外天色漸暗,濃雲低垂,大雪茫茫。仿佛也映照著她此刻的心境。
她想起不久前還曾在會議上言辭鏗鏘、信心滿滿地提出計劃,如今卻仿佛被現實狠狠摑了一掌。冰台司轉型,詔獄興建,滿朝皆對冰台司側目相看,人人自危……
種種問題像一張越收越緊的網,將她困在中央。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情緒,卻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這一次,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中。
窗外的雪片越落越急,把窗沿染成了霜白色,案上的燭火被寒風卷得搖晃,將李值雲的影子拉得老長。她伸手按住案上的《冰台司刑名輯錄》,指尖碰到書頁上的褶皺,那是她前日翻得太急留下的。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亮起說話的聲音。
“李司台。”
門簾被輕輕掀起,沈悅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帶著股濕冷的寒氣。他身後的幾個冰台衛抱著個用青布裹著的物件,一臉認真的站在雪裡。
“龍首渠的下半截身子找到了?”李值雲抬頭,目光落在他們懷裡的布包上。
沈悅點頭,低聲說道:“屬下猜著,水流一至,被衝出的位置也一至。所以就在發現上半身的附近尋找。果不其然,在附近的一個轉彎處找到了。羅仵作剛比對過,斷口的砍痕和上半身完全吻合——是同一把砍山刀砍的。”
他掀開布角,露出半截凍得僵硬的腿,腳踝上還纏著根褪色的紅繩,“還有這個,死者腳上的紅繩,是街頭‘福興樓’賣的平安繩,去年臘月我給畫秋買過一個,一模一樣。”
李值雲看著那根紅繩,繩結是雙錢結,編得很結實。
她從前聽說過,爬杆人大多來自流浪的雜耍班子,彼此之間,會互贈平安繩,每次演出之前,也會佩戴。
李值雲長長歎了聲氣,指尖按了按緊鎖的眉間,終於沉聲道:“聽我吩咐,把這兩段屍身,以及今日的卷宗,全部移交大理寺吧,交給徐少卿處置。”
沈悅怔了一瞬,不解地望向李值雲,眼中浮出幾分困惑與遲疑。他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麼,卻見李值雲隻是淡淡一擺手,語氣雖輕卻不容置疑:“去吧,速辦。”
人群走了,李值雲望著窗外,夜色如墨浸染窗紙,雜飛的雪片正如她的心情。
她的半邊身影,被吞沒在昏黃燭光觸及不到的暗處。
時下,她所能想到的,也可能唯一的解困方法,便是把這燙手山芋轉交他人了。
徐少卿終歸是世家子弟,官職也在自己之上,又有大理卿庇護。那麼,此事到了大理寺的堂前,一切紛爭終有了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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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不過是想從這潭渾水中,勉強掙出一線喘息之機。
……
此時的徐益,也就是徐少卿,剛收拾完畢他桌案上的文書,準備下值。
卻突然有人來報,沈悅來了。
“叫他進來吧。”
稍後,沈悅入內,肩上落滿了雪。
兩人密談了一刻,這一刻鐘裡,沈悅說出了李值雲的為難。
“屬下冷眼瞧著,李司台該是遇見難處了。”
“她似乎不方便查,也不敢查。”
“在來時的路上,屬下翻了翻卷宗。這才突然想到,昨日清早,冰台司曾接到一冊文書,督辦靈台的銅鳥失竊案。”
“又於昨兒下午,聽來了一句話——公主說,撤案吧。”
沈悅擠著眼睛,“也許公主,便是那個叫李司台左右為難之人呐。”
一刻鐘後,沈悅走了。
徐益身邊的隨從忍不住問:“公子,這案子牽扯到公主,會不會……”
徐益打斷他:“怕什麼?”他拿起桌上的筆,在卷宗上批了“受理”兩個字,“大理寺是明鏡高懸之地,不管是誰,犯了法都得審。”
他抬頭,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遠處大理寺的牌樓也染成白色,“去,把福興樓的老板叫過來,明日清晨問話。”
隨從應了,轉身出去。
徐益坐在案前,翻開卷宗,裡麵夾著一張李值雲的便簽,字跡工整:“此事實在難為,拜托了。”
他盯著那行字,嘴角露出一絲暖笑,拿起茶碗,茶已經涼了,可心口熾熱。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繼續翻卷宗。
燭火搖晃,照得他的影子落在牆上,顯得形單影隻。
但此刻,他對於迎麵而來的難題,不在乎。他想到幫助李值雲渡過難關之後,兩個人一定關係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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