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畫秋頓覺有些慚愧,這便笑著推了她一把,“好啦,快些午睡,下午還要聽張先生講課呢。”
小豌豆抬眸:“彆急呀,咱們來兩天了,你可有查探到什麼?”
田畫秋緩緩搖頭:“暫時無有,不過才兩天,不著急。”
“成,睡覺了,睡覺了。”
小睡起來,兩人按照張維嬰的吩咐,按時來到學堂。
也許是心有靈犀,也許是天意安排,這第一課,張維嬰與兩個丫頭,分析了前三屆女舉的特征和不同之處——這簡直與二人午後的對話不謀而合。
陽光斜斜的照進學堂,也照在兩個姑娘的身上。
有一瞬間,她看住了,不禁想到當年的自己,也是這樣一副青澀認真,而又充滿希望的模樣。
回過神後,她的指尖輕叩桌案:“既然要考取女舉,那不妨先了解一下何謂女舉吧。”
“咱們就先說一說,這前三屆女舉的不同。”
“這第一屆,是‘投石問路’。那是聖人登基的第二年,推恩之下,朝廷初開女科,舉國上下皆是觀望。”
“應考的,多是平民女子,寒門女子,甚至是與夫家和離之後,無處可依的女子。”
“她們抱著‘搏命’的心思入場,想借科舉掙脫命運枷鎖。”
“可那時局麵新開,朝堂上下對女子做官多有抵觸,考中者雖有官身,也被安置在翰林院中,成為所謂的北門學士。但,多被派去做些抄書、管庫的閒職,稍有不慎,略有錯漏,便會被彈劾懲辦。”
“整個的官場風氣,對她們可謂是嚴苛至極。”
“但究其原因,也在於頭屆女舉考題較為簡單,未能充分檢驗應考者的才學深淺。加之應試者多未經係統訓練,學識根底普遍薄弱,文章策論亦顯粗疏,因而整體成績未見出色。”
“朝廷初開女科,雖意在廣納賢才,然因經驗未足、規製未善,取材標準未免稍寬。”
“此外,女子讀書向學之風氣亦是初開,博覽經史者少,匆促應試者眾,學問積累猶顯不足,遂使取中之卷,文采理路皆未能臻於上乘。”
“所以,她們不得重視,不得尊重,不僅有舊勢力的原因,環境的原因,也有自身的原因。”
她停頓片刻,指尖蘸了點茶水在桌上畫了條線。
“第二屆是‘夾縫求生’。有了第一屆的鋪墊,第二屆的應試者,素質提升了不少。”
“朝廷總算給女官定了些章程,比如允許女官參與低階議事,分配當權之職。”
“但這屆考生仍需‘步步為營’,她們中不少人是官宦家眷,靠著家族勢力登了女科,卻也因此被貼上‘依附’的標簽。”
“你們看現在露臉的女官,第二屆出身的。多在六部做主事、員外郎,雖無大權,卻也算在官場站穩了腳跟。”
說到這裡,她忽然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微光。
“第三屆,就是‘破局而出’了。”
“這屆考生,大多都在少年之時,參加了應運而生的女學。學識方麵,能力方麵,有了飛躍般的提升。”
“並且,此時聖人皇權已穩,急需在官場培植自己的新鮮血液。”
“她們之中,最典型的就是冰台司的李司台了。”
“她屬白衣才女,又鑽研了對女子來說,相對冷門的刑偵一科。以至聖人初次見她,便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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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有了前兩屆女舉做鋪墊,又出現了幾個敢在朝堂上據理力爭的世家女子。”
“最重要的是,第三屆女官開始‘抱團’,她們智慧已開,在翰林院成立‘女官行會’,互相扶持著爭取權益。如今朝中的女禦史、女知州,十有七八來自這一屆。”
她抬眸看向小豌豆和田畫秋,語氣鄭重:“你們這第四屆,便是‘承前啟後’。”
“前麵的路已經鋪好,你們要做的,是把這條路走得更寬、更遠,而莫要一味貪高。平心而論,今後的女舉,是很難再像第三屆那般,一鳴驚人!記住,女子為官,不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而是以自身為典範,叫更多的女子,知道自己有選擇的權利。”
張先生的這一番話,說的兩個丫頭點頭連連。平實的話語,卻打動了人心。
更通過了這一番話,窺見了張先生胸中的千裡江河。
像是這樣心胸廣博的人,叫小豌豆不得不開始懷疑,林簌之死,也許跟她沒有絲毫的關係了。
……
又過了三日,小豌豆意識到,今天又是張維嬰出門的日子。
她一早尿遁,潛入了樹林之中,在上次他們接頭的位置附近,尋了個隱蔽地方藏著,打算看一看,張維嬰到底在弄什麼玄虛。畢竟,這稱得上私相授受了。
斷案人的敏銳,在此刻體現的淋漓儘致。
至於郡主李果兒,她早已將此事忘卻,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興致上來的時候,就玩。差點興致的時候,想都想不起來。
等了少時,馬車來了,還是同一輛馬車,車上掛著青布簾。
趕車的男人年紀不算大,約莫二十六七歲,一身短打布衣,頭上戴著半舊的襆頭。
小豌豆暗戳戳的記下了他的樣貌,寬顴骨,窄下頜,一雙眼睛嵌在深深的眼窩裡頭,皮膚偏黃,身形偏瘦。
這人往王府的方向探了探頭,而後就坐在那鞍座上,從衣袋裡掏出了一把乾果,一邊剝著吃,一邊打發時間。
稍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張維嬰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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