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嵐推門而入,一身普通的休閒裝,臉上還帶著點剛結束外勤任務的疲憊和風塵。
他目光掃過室內,看到馮寶寶安然無恙地啃著薯片,緊繃的神經下意識鬆了半分,隨即又因徐四那山雨欲來的背影和室內凝固的氣氛而重新提起。
“四哥,您找我?”張楚嵐站定,語氣帶著慣常的謹慎。
徐四猛地轉過身!
那張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臉上,此刻隻剩下山嶽般的凝重與刀鋒般的銳利!
夕陽的光線恰好照亮他半邊臉,另外半邊隱在陰影裡,眼神如同淬火的刀子,直直刺向張楚嵐。
“楚嵐,坐。”
徐四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重壓。
張楚嵐依言坐下,與馮寶寶隔著一段距離。
他能感覺到徐四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自己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不安。
“總部最高指令,‘犁庭掃穴’行動,目標碧遊村。”
徐四開門見山,每一個字都砸在張楚嵐的心坎上,“七區臨時工,全體出動。”
張楚嵐的呼吸驟然一窒!七位臨時工?!那幾乎代表了哪都通在陰影領域所能調動的終極毀滅力量!碧遊村的威脅,竟至於斯?
沒等張楚嵐消化這驚雷,徐四接下來的話更是石破天驚:
“這次任務的核心,觸及了公司存在的基石,觸碰了那條絕對不能逾越的‘人口紅線’!”
徐四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咆哮的壓迫感,“馬仙洪在碧遊村搞的東西,不是在製造異人,是在催化、批發異人!他在動搖的是整個人類社會結構的根基!所以,總部才會不惜代價,傾巢而出!務求雷霆一擊,犁庭掃穴!”
“人口紅線”四個字,像四根冰冷的鋼針,狠狠紮進張楚嵐的腦海!
他瞬間明白了這次任務的真正恐怖之處!
這不再是簡單的抓捕或衝突,這是關乎異人界存續、關乎億萬普通人命運的——存亡之戰!
徐四死死盯著張楚嵐,似乎要透過他的皮囊看進靈魂深處。
“張楚嵐,”徐四的聲音忽然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混合著疲憊、決絕與巨大托付的沉重,“你知道臨時工是什麼嗎?”
張楚嵐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開口:“是...公司處理最棘手、最黑暗任務的...特殊人員?”
“特殊人員?”
徐四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諷刺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他們是‘特殊’沒錯!但更準確地說,他們是——怪物!七大區,七個行走在陰影裡、披著人皮的終極兵器!”
徐四猛地向前一步,逼近張楚嵐,陰影幾乎將張楚嵐完全籠罩:
“可以說,從一開始,臨時工這個位子,就是我爹給寶寶申請的。”
“這是第三代馮寶寶啊。”
“寶寶...她很強,強到超乎你的想象。”
徐四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但正因為她強,正因為她...‘特殊’,我才更不放心!”
他的語氣陡然轉為淩厲,“她不懂人心鬼蜮,不懂權衡利弊!她隻知道任務目標!在那種地方,在那些‘怪物’中間,我怕她...被當成異類!被算計!甚至...被當成需要‘平衡’的‘不穩定因素’!”
徐四猛地轉回視線,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鎖住張楚嵐,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刻下:
“所以,張楚嵐!老子動用了一切能用的關係,頂住了所有壓力,給你也弄了個‘臨時工’的身份!”
他“啪”地將一個嶄新的、印著哪都通暗紋和“臨時”鋼印的黑色證件拍在張楚嵐麵前的茶幾上!
“從現在起,你,就是華北大區此次行動的臨時工代表!”
“你的任務隻有一個——”
徐四的聲音如同驚雷,在張楚嵐耳邊炸響:
“給我寸步不離地守在馮寶寶身邊!用你的命去護著她!彆讓她被碧遊村的機關算計!更彆讓她...被那些所謂的‘同類’盯上!”
“張楚嵐!回答我!你能不能做到?!”
辦公室內死寂一片,隻有馮寶寶咀嚼薯片的哢嚓聲依舊規律。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徹底沉入地平線,房間陷入昏暗,唯有徐四眼中燃燒的火焰和茶幾上那枚黑色證件,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光。
張楚嵐的目光,緩緩從那張代表權力與危險、責任與枷鎖的黑色證件上抬起。
他看向徐四。
那雙總是閃爍著市儈、狡黠或謹慎的眼睛裡,此刻所有的雜質都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淬火精鋼般的純粹光芒所取代!
他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轉過頭,看向身邊的馮寶寶。
馮寶寶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停下了吃薯片的動作,微微抬起頭。
帽簷陰影下,那雙清澈依舊、倒映著張楚嵐此刻身影的眼睛,帶著一絲純粹的不解。
她歪了歪頭,嘴角還沾著一點薯片碎屑。
看著這雙眼睛,張楚嵐心中那最後一絲因為“怪物”、“凶險”、“人口紅線”帶來的巨大壓力與恐懼,如同被陽光驅散的薄霧,瞬間消弭無蹤。
他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拂去馮寶寶嘴角的碎屑。
動作輕柔,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熟稔與...珍視。
然後,他轉回頭,迎向徐四那幾乎要將他洞穿的目光。
沒有慷慨激昂,沒有熱血沸騰。
張楚嵐的臉上,甚至慢慢浮現出一抹他慣常的、帶著點憊懶和無害的笑容。
隻是那笑容深處,燃燒著一種名為“守護”的、足以焚儘一切阻礙的決絕火焰。
他拿起茶幾上那枚尚帶餘溫的黑色證件,隨意地揣進自己皺巴巴的衝鋒衣口袋,動作輕鬆得像揣了包煙。
“放心吧,四哥。”
張楚嵐的聲音平靜、清晰,甚至帶著點笑意,卻如同最堅硬的磐石砸落,在昏暗的房間裡激起不容置疑的回響:
“寶兒姐,交給我。”
“隻要我還剩一口氣,就沒人能動她一根頭發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