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門口,午後的陽光正好。
顧硯深一手牽著林晚意,另一隻手臂輕鬆地夾著那摞沉甸甸的外文專著。
兩人走得不緊不慢,身影在林蔭道上拉得長長的。
一個剛從圖書館出來的男同學,抱著書本匆匆走著,抬頭看到這一幕,腳步慢了下來。
他看到那個高大的男人,是如何用寬闊的肩膀,為身邊的女人擋住了大部分陽光。
也看到他牽著她的手,十指緊扣,走得那麼安然。
男同學的臉微微一紅,低下頭,加快了腳步。
經過教學樓的一個拐角,陳誌遠正狼狽地靠著牆。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按住還在滲血的掌心,臉上的表情又痛又怒。
顧硯深的腳步沒有停頓。
他的目光淡漠地從陳誌遠身上掃過,沒有任何停留,像是在看路邊的一塊礙事的石頭。
那一眼,沒有溫度,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陳誌遠身體猛地一僵,拿著手帕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感覺自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等他回過神來,那對般配得刺眼的背影,已經走遠了。
還沒走到小樓門口,就聽到院子裡傳來顧嵐一聲短促的驚叫。
“哎呀!”
林晚意心頭一緊,加快了腳步。
顧硯深推開院門。
眼前一片狼藉。
廚房門口的地上,汪著一大灘水,已經快要漫到屋簷下。
“嫂子!大哥!你們可回來了!”
顧嵐渾身濕漉漉的,正拿著一條毛巾,徒勞地試圖堵住廚房裡一根不斷噴水的老舊水管。
水壓很大,毛巾根本不管用,反而被衝得水花四濺,讓她看起來像隻落湯雞。
王桂花在一旁急得直跺腳,滿臉愁容。
“這水管接頭突然就爆了!我正要去學校後勤處找人,可聽鄰居說,今天管這片的王師傅家裡有事請假了,就一個年輕的學徒,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呢!”
“這水要是一直流,咱們這小樓一樓都得被淹了!”
顧硯深把手裡的書穩穩地放在院裡的石桌上。
他對慌亂中的顧嵐和王桂花隻說了兩個字。
“讓開。”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瞬間能讓人鎮定下來的力量。
顧嵐下意識地就鬆了手,跳到了一邊。
顧硯深沒多說一個字,徑直走向院子角落裡的總水閥。
他伸出手,握住那個生鏽的閥門,手臂肌肉微微鼓起。
“嘎吱——”
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後,閥門被他用力擰緊。
廚房裡囂張噴射的水流,戛然而去。
整個院子,一下子安靜下來。
顧硯深挽起已經濕了一半的襯衫袖子,露出兩條肌肉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走進廚房,在還在滴水的管道前蹲下身。
隻看了一眼,就伸手指了指那個爆裂的接頭。
“皮墊老化了。”
他的判斷,簡潔而準確。
王桂花歎了口氣,更愁了。
“哎,這皮墊壞了就得換個新的。可這東西得到幾裡外的東風五金店才能買到,這會兒去,天黑都回不來。”
就在這時。
院門口,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哎喲,這是怎麼了?我老遠就聽見這邊的動靜,還以為誰家辦喜事放炮仗呢。原來是水漫金山了呀!”
劉美琴拉著李莉,身後還跟著幾個看熱鬨的女生,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她們的目光在濕漉漉的地麵和顧嵐狼狽的樣子上打了個轉,眼睛裡全是笑意。
李莉立刻跟腔作勢地捂住嘴。
“這可怎麼辦呀,聽說後勤的王師傅今天不在,這怕是沒人能修了。”
劉美琴雙手抱在胸前,斜著眼睛看蹲在廚房裡的顧硯深,聲音提得更高了。
“林同學真是好福氣,找了個軍官丈夫。不過,這軍官同誌看著是威風,可畢竟是拿槍杆子的,總不會連修水管這種粗活都會吧?”
她旁邊的一個女生也跟著笑起來。
“就是,這修修補補的活,還是得找專業的師傅。看來林同學今天,是要過一天沒水的日子了。”
顧嵐氣得臉都白了,剛要開口反駁。
顧硯深卻像是完全沒聽見她們的嘲諷。
他站起身,走到石桌旁,打開他從部隊帶回來的那個軍綠色帆布挎包。
劉美琴的嘴角撇得更高了,對身邊的人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