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之地是一片被天地遺忘的角落,這裡沒有四季更迭,隻有永恒的冰雪與肆虐的狂風。
沈月凝瑟縮著身子,躲在一處背風的山洞最深處。
她緊緊裹著身上那件衣裳,試圖借助這微薄的衣料和隱蔽的山洞來躲避外麵的刺骨寒風。
風聲如鬼哭狼嚎,每一次呼嘯都讓她身子凍得直哆嗦。
沈月凝顫抖著,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委屈的淚水。
她從未想過師尊對她居然真的這麼不留情麵,這麼狠心絕情!
是,她是犯了錯。她是嫉妒心作祟,私自下凡破壞了他的曆劫,導致他曆劫失敗。
可就算師尊因此受了重傷,他也該念在多年的師徒情分上給她一個挽回的機會才是啊!
她願意受罰,願意去六界最危險的地方尋找天材地寶為師尊療傷,隻為彌補她的過錯。
這是沈月凝剛被流放到這極寒之地時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那時候的她心裡更多的是不甘和委屈,覺得自己罪不至此。
可是現在她是真的後悔了。
這極寒之地苦寒無比,連空氣都仿佛凝結成了冰碴子,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苦?
剛開始進來的前幾天她還憋著一口氣,心中充滿了不服。
可沒過幾天,隨著寒氣的不斷侵蝕,沈月凝就有些撐不住了,也開始後悔了。
她在漫天的冰雪中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師尊!我錯了!徒兒知錯了!”
“師兄!救救我!我不想死在這裡!”
她希望師尊或者是師兄能聽到她的呼喚,她發誓,隻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她願意承擔一切的過錯,哪怕是被貶為凡人也行。
可是,沒有回應。
除了那呼嘯的風聲和無儘的回音,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被遺棄在這無儘的白色地獄裡。
後來實在受不了的沈月凝拖著已經凍僵的雙腿,一步一步挪到了極寒之地的出口。
隻要通過問心石的考驗,證明自己已經斷絕了塵緣雜念就能自行離開。
她顫抖著將那隻已經凍得毫無知覺的手掌用力印在了問心石上。
她滿含期待地看著那緊閉的界口,屏住了呼吸。
一息,兩息,三息……
問心石毫無反應,依舊是那樣冷漠地聳立著,像是在嘲笑她的癡心妄想。
界口沒開。
“為什麼……為什麼?!”
沈月凝無力地癱軟在雪地上,心中痛苦又煎熬。
忽然她腦海中想起了先前師尊居高臨下看著她,冷冷說出的那句話:“何時斷絕七情六欲......”
斷絕七情六欲……
師尊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讓她不喜歡他,讓她忘掉這份刻骨銘心的愛戀,成為像他那般冷心冷情的神嗎?
從前沈月凝對司淵的那種冷漠很是癡迷。因為他看任何人都是冷漠疏離的,那種高不可攀的氣質讓她著迷。她覺得隻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的愛慕。
可如今身處絕境的她卻開始有點恨了。
她不是旁人啊!她是他的徒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月凝啊!為何他要對她這般殘忍?為何要逼她斬斷情絲?
沈月凝有些不甘地最後看了一眼那塊冷硬的問心石,咬了咬牙,隻得拖著沉重的身軀儘快返回那個勉強能避風的山洞裡。
在這極寒之地中最讓人害怕的其實不是寒冷,而是那種無邊無際的孤寂。
沒有聲音,沒有色彩,沒有活物,仿佛世界空蕩蕩的唯有一人。
沈月凝已經分不清時間了。她不知道自己進來了多久,是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
她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待在這裡,蜷縮在角落裡,神情落寞,眼神空洞。
她隻覺得孤獨,孤獨得快要發瘋。
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的她是司淵仙尊的弟子,身邊圍繞著無數的討好者。
為了不讓自己瘋掉,沈月凝隻得不斷地回想著從前的快樂日子,回想著師尊偶爾對她露出的一絲溫和,借以麻痹自己,告訴自己還有希望。
問心石不過,她永遠也無法出去。
可是讓她放棄師尊,讓她忘掉那份愛,她也做不到啊!
那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執念。
雖然現在有點恨司淵的絕情,但如今沈月凝對司淵那是愛恨交集,愛有多深,恨就有多切。
除非等到她不愛司淵,徹底斷了這份情的那天問心石才會開;可若是她斷了情,那她即使出去了還有什麼意義?
沈月凝的精神開始出現了恍惚。
直到有一日,她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回到了那個凡間的小鎮。
她夢見了那個凡人身份的師尊:謝玉清。
但夢境的內容卻和她記憶中的現實截然不同,完全是按照她心底最渴望的情節發展的。
夢中的謝玉清一點都不喜歡那個未婚妻。他對那個凡人女子充滿了厭惡和不耐煩,一心隻想著退婚。
可那個凡人女子卻不知廉恥,死皮賴臉地纏著他不肯放,像塊狗皮膏藥一樣。
夢裡的沈月凝自然是氣極了。
為了幫助師尊擺脫糾纏,她試過用各種方法去接近謝玉清,試圖獲得他的好感,讓他愛上自己。
可是沒用。
夢裡的謝玉清和她的師尊司淵一樣,是個不解風情、冷冰冰的石頭。他對她的示好視而不見,依舊保持著那份疏離和客氣。
對此,沈月凝會生氣嗎?
她當然不氣。甚至她還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和竊喜。
因為這才是她熟悉的師尊啊!謝玉清於她而言也是那般的高高在上、不染凡塵。這樣的人本就不該動情,不會對任何女子動心也是正常的。
隻要他不愛那個凡人女子,哪怕他不愛自己她也能接受。
隻不過他的那個未婚妻實在是太過礙眼了,總是像隻蒼蠅一樣在周圍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