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孩子!快!”男子的聲音沉穩有力,不容置疑。
貝貝下意識地將孩子遞過去,隻見那人一手抱娃,另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幾個箭步就衝出了火海。剛到安全地帶,他們身後的房屋就轟然倒塌。
“好險...”貝貝驚魂未定,大口喘著氣,這才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樣。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西裝革履與這場麵格格不入,英俊的臉上沾了煙灰,卻掩不住眉宇間的銳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深邃如夜,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不要命了嗎?”他語氣嚴厲,眼神裡卻有關切。
貝貝這才感到後怕,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男子及時扶住她,目光落在她胸前——那半塊玉佩不知何時從衣領裡滑了出來,在火光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眼神微變,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匆匆趕來的救火隊員打斷。
“齊先生,東區火勢控製住了,多虧您調來的消防車!”
齊先生?貝貝怔怔地看著他。莫非他就是...
男子鬆開手,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自持:“注意安全,姑娘。”說完便轉身指揮救火工作去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插曲。
貝貝握著胸前的玉佩,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頭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場大火燒毀了半個貧民區,卻也燒出了滬上各界對底層民眾的關注。次日,報紙大篇幅報道了火災情況,特彆提到了齊家少爺齊嘯雲親臨火場指揮救援的事跡,還配了一張模糊的照片——照片一角,有個渾身濕透、抱著孩子的少女,雖然看不清麵容,但那半塊玉佩卻隱約可見。
“江南春色”的創作因此耽擱了兩天。當貝貝重新拿起針線時,腦海中卻不時浮現那夜的火光與那雙深邃的眼睛。她搖搖頭,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這日午後,她正在繡坊後院晾曬絲線,忽聽前廳傳來趙師傅恭敬的聲音:“齊少爺怎麼親自來了?屏風還在製作中,怕是...”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他:“我不是來看屏風的。那日火場中的姑娘,可是在貴坊工作?”
貝貝手中的竹籃“啪”地落地,彩色絲線撒了一地。
齊嘯雲聞聲轉頭,目光越過驚慌的趙師傅,直直落在院中的貝貝身上。他邁步走來,在她麵前站定,目光再次落在她胸前的玉佩上。
“這玉佩...”他緩緩開口,眼神複雜,“能借我一看嗎?”
貝貝下意識地捂住玉佩,警惕地看著他。
齊嘯雲微微一笑,從西裝內袋中也取出了半塊玉佩,那玉質、色澤、紋路,竟與她的一模一樣!
“我未婚妻也有一塊這樣的玉佩。”他輕聲說,目光緊鎖著她的眼睛,“可惜她幼年夭折,未能相見。不知姑娘這塊,從何而來?”
貝貝腦中“轟”的一聲,許多破碎的畫麵閃過腦海——江南碼頭的晨霧、養父母慈祥的麵容、病榻上養父的囑托...還有更深處的,被歲月塵封的記憶:一場大火,一個溫柔女人的哭泣,一個男人將她塞進乳娘懷中的畫麵...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命運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在這一刻驟然收緊。
而此時,遠在滬西貧民區的另一端,瑩瑩正將最後一味草藥搗碎,小心地敷在母親林氏腫脹的關節上。
“娘,齊家送來的藥效果真好,您的風濕這幾日輕多了。”瑩瑩輕聲說著,眼角卻瞥見桌上那份報道火災的報紙。照片上那模糊的玉佩形狀讓她心頭莫名一緊,卻說不出緣由。
林氏咳嗽幾聲,虛弱地握住女兒的手:“齊家待我們恩重如山,尤其是嘯雲那孩子...你切記,不可辜負人家一片心意。”
瑩瑩乖巧點頭,腦海中卻浮現出齊嘯雲日益複雜的目光。她清楚,他對她的保護,早已超出了“妹妹”的範疇。而這,讓她既感溫暖,又隱隱不安。
窗外,滬上的天空陰雲密布,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貝貝與齊嘯雲相對而立,兩塊玉佩在陽光下泛著同樣的光澤,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一個被掩埋了十七年的秘密。
齊嘯雲的目光從玉佩移到貝貝的臉上,那雙與齊家人如出一轍的眉眼,讓他心中的猜測又肯定了幾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姑娘,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本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