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她的眼睛與我很像。”瑩瑩不解地看著母親異常的反應,“娘,您怎麼了?”
林氏鬆開手,喃喃道:“沒什麼...許是我眼花了。”她頓了頓,又問,“你看她...眉心可有一顆紅痣?”
瑩瑩搖頭:“沒有。娘為何這麼問?”
林氏躺回枕上,閉上眼睛:“睡吧,明日你還要上學。”
瑩瑩吹熄油燈,卻不知母親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淚水無聲滑落。
“貝貝...”林氏在心底呼喚著那個十七年未曾出口的名字,“如果真的是你,為何不與娘相認?”
次日,齊氏企業辦公室內,齊嘯雲接到了一通電話。
“少爺,找到劉探長了。”電話那頭是秘書的聲音,“但他不肯多說,隻讓我轉告您一句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翻舊賬對誰都沒好處’。”
齊嘯雲蹙眉:“他人在哪裡?”
“在蘇州鄉下。但我看他態度堅決,怕是問不出什麼。”
“繼續留意他的動向。”齊嘯雲掛斷電話,手指輕敲桌麵。
劉探長的回避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莫家案確有隱情。
他拉開抽屜,取出一個文件夾,裡麵是近日收集的關於趙坤的資料。這個當年陷害莫隆的主謀,如今權勢更勝往昔,與日本商社的往來也越發密切。
若莫家案翻案,勢必牽動多方利益。這也是為何父親齊銘琛雖然同情莫家,卻一直不敢明著插手的原因。
門被輕輕敲響,齊銘琛推門而入。
“父親。”齊嘯雲起身。
齊銘琛點頭,目光落在兒子手中的文件上:“還在查莫家的事?”
齊嘯雲沒有否認:“我覺得莫家案有蹊蹺。”
齊銘琛長歎一聲:“我何嘗不知?但趙坤如今如日中天,又搭上了日本人這條線,輕易動不得。”他走到窗前,背影略顯佝僂,“這些年來,我暗中接濟莫家母女,已是極限。若再進一步,隻怕會引火燒身。”
“但如果莫家真是被冤枉的...”
“那也要有確鑿證據。”齊銘琛轉身,神色嚴肅,“嘯雲,我知道你心疼瑩瑩那孩子,但行事需謹慎。齊家上下幾百口人,不能因一時意氣而陷入險境。”
齊嘯雲默然點頭。父親說得在理,但他無法對真相視而不見。
齊銘琛離開後,齊嘯雲再次撥通秘書的電話:“想辦法拿到當年莫家案的卷宗副本,注意保密。”
繡坊裡,貝貝全心投入到瑩瑩的禮服和齊家壽屏的製作中。唯有在飛針走線時,她才能暫時忘記那些紛亂的心事。
這日,她正在繡製“江南春色”中的一幅柳枝,趙師傅領著一位客人進來。
“阿貝,這位先生想訂做一幅繡屏。”
貝貝抬頭,隻見一個身著長衫、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站在麵前,氣質儒雅。
“先生想要什麼樣的繡屏?”她放下針線,起身問道。
男子微微一笑:“聽說姑娘擅長江南景致,我想訂一幅‘漁舟唱晚’。”
貝貝心頭微動:“先生喜歡漁家題材?”
“是啊,”男子目光溫和,“我有個侄女,從小在漁家長大,如今快要出嫁了,想送她一件嫁妝,讓她記得根本。”
貝貝怔住了。這話仿佛一根針,輕輕刺中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先生請坐,我拿圖樣給您看。”她強自鎮定,取來一本圖樣集。
男子仔細翻看著,最終選了一幅夕陽下漁舟歸航的圖樣:“就這個吧,尺寸不必太大,但要精致。”
談妥價格和工期後,男子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頭:“姑娘是江南人吧?”
貝貝點頭。
男子笑了笑:“我侄女也像你這般大,若她還在,應該也出落得這般亭秀了。”說罷,轉身離去。
貝貝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這已經是第幾個覺得她麵熟的人了?難道她與親生父母真的如此相像?
她不知道的是,那位“客人”離開繡坊後,徑直走向停在街角的一輛汽車。車內,齊嘯雲正在等候。
“如何?”齊嘯雲問道。
男子摘下眼鏡,正是齊家的老管家福伯:“少爺,那姑娘的眉眼,確實與莫老爺有七分相似。特彆是低頭時的神態,簡直一模一樣。”
齊嘯雲眼神深邃:“這麼說,她很可能就是莫家當年‘夭折’的那個女兒?”
福伯點頭:“十有八九。但此事關係重大,還需確鑿證據。”
“我明白。”齊嘯雲望向繡坊方向,心中已有計較。
三日後,貝貝終於完成了瑩瑩的禮服。這是一件月白色軟緞旗袍,領口和袖口繡著精致的纏枝蓮紋,既典雅又不失青春氣息。
當她將禮服送到滬西時,瑩瑩驚喜不已。
“太美了!”她撫摸著旗袍上的繡花,眼中閃著光,“莫姑娘,你的手藝真是巧奪天工。”
貝貝微笑:“小姐喜歡就好。”
瑩瑩迫不及待地試穿禮服。當她從屏風後走出來時,貝貝幾乎屏住了呼吸——月白色的旗袍襯得瑩瑩膚光如雪,那與她相似的眉眼在精致繡花的映襯下,更添幾分柔美。
“怎麼樣?”瑩瑩有些羞澀地問。
“很美。”貝貝由衷地說,“齊老夫人一定會喜歡的。”
瑩瑩轉了個圈,忽然想起什麼:“莫姑娘,齊老夫人壽宴那日,你也會去吧?我想向親友們介紹這位才華橫溢的繡娘。”
貝貝怔住了。齊家壽宴,滬上名流雲集,她一個繡娘,如何能出席?
“這...不合適吧?”她婉拒道。
“沒什麼不合適的。”齊嘯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裡,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們,“莫姑娘是齊家的貴客,自然應當出席。”
貝貝還想推辭,但看著瑩瑩期待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
也許,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接近真相,卻又不必立即相認的機會。
送貝貝離開時,瑩瑩忽然輕聲說:“莫姑娘,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與你特彆投緣,仿佛早就相識一般。”
貝貝心頭一顫,強笑道:“我也是。”
走在回繡坊的路上,貝貝心緒難平。咫尺天涯,大概就是如此——明明至親就在眼前,卻隻能以陌生人相待。
但她不知道的是,更大的風波正在醞釀。遠在蘇州的劉探長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隻有一句話:
“玉佩已現,早做打算。”
而趙坤的辦公室裡,一份關於“江南繡娘莫阿貝”的調查報告,正靜靜躺在辦公桌上。
【本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