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鎮的客棧房間裡，晨光透過窗欞，溫柔地灑在床榻上。李慕狸沉睡了大半日，終於緩過勁來，身上的疲憊與疼痛感漸漸消散，隻剩下一絲殘留的酸軟。她坐起身，抬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熟悉的輪廓與觸感讓她心頭安定——這才是真正的她，清靈通透，帶著玄門後人獨有的沉靜氣場。
房門被輕輕推開，顧硯辭端著一碗溫熱的米粥走進來，身後跟著沉默的沈行舟。“醒了？”顧硯辭將粥放在床頭的小幾上，語氣帶著明顯的關切，“身體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
李慕狸搖搖頭，接過米粥，小口喝著，溫熱的米粥滑過喉嚨，暖了脾胃，也讓她徹底清醒過來。“好多了，謝謝你。”她抬眼看向顧硯辭，眼神清亮，“妖皮已經徹底剝離了？”
“嗯。”顧硯辭點頭，坐在桌邊，指尖敲了敲桌麵，語氣認真，“那妖皮我已經封印好了。而且我發現，這妖皮與林微婉之間還有一絲靈力牽連——狐仙是用她的氣息拓印你的容貌，再覆蓋到你臉上，所以妖皮本質上還受她的氣息牽引。”
他頓了頓，拋出一個意外的消息：“我可以借助這絲牽連，隔空施展術法，將她臉上的妖皮也剝離下來，讓你們兩個徹底回歸原本的身份。”
李慕狸喝粥的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你之前不是說，沒辦法決定她那邊的情況嗎？”
“之前是沒想到妖皮的牽連如此深。”顧硯辭解釋道，“這狐仙的術法看似簡單，實則暗留後手，妖皮與施術者綁定，才能長久維持。現在我們掌握了妖皮本體，便能順著這層聯係，強行破除她臉上的術法。”
沈行舟坐在一旁，端著茶杯，指尖摩挲著杯沿，始終沉默，隻是目光偶爾落在李慕狸臉上，觀察著她的反應。
李慕狸放下粥碗，沉默了下來。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指尖微微蜷縮，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麵——那是她還頂著林微婉的臉時，偶然在城主府門口看到的場景。
那天陽光正好，林微婉穿著她的湖藍色襦裙，頂著她的臉，不再是往日的怯懦靦腆，而是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她看到一位老人腳下踉蹌，快要摔倒時，林微婉毫不猶豫地上前攙扶，動作自然大方；後來一輛馬車疾馳而過，險些撞到一個衝出巷口的小孩，也是她反應迅速，一把將孩子抱在懷裡，臉上帶著焦急卻堅定的神情。
那天的林微婉，做了很多好事，每一個動作都透著前所未有的自信。她臉上的笑容不再是刻意偽裝的溫柔，而是發自內心的明亮，那種被人感激、被人關注的自信，是李慕狸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
“她……會和我一樣痛苦嗎？”李慕狸忽然開口，聲音輕輕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
顧硯辭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會。這本就是邪術，強行剝離妖皮的痛苦，與你經曆的彆無二致。而且，使用邪術本就該付出代價，這是她應得的。”
李慕狸的眉頭微微蹙起，又陷入了沉默。房間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隻有窗外傳來的幾聲鳥鳴，打破了寂靜。
顧硯辭看著她糾結的模樣，心中有些不解：“怎麼了？你難道想讓自己的臉一直留在她身上？”
“不是。”李慕狸搖了搖頭，眼神複雜，“我隻是在想，那張臉對她來說，或許真的不一樣。”
她抬起頭，看向顧硯辭，語氣帶著一絲動搖：“我見過她頂著我的臉，自信地幫助彆人，那種笑容是裝不出來的。以前的她，沉默、自卑，被人忽視；可擁有那張臉之後，她變得大方、勇敢，甚至願意主動去幫助陌生人。”
“一張美麗的臉，或許真的能給她帶來底氣。”李慕狸的聲音帶著一絲感慨，“如果她能一直待在那座城池，我們以後不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不會互相打擾，那張臉能讓她一直保持這份自信，一直做善事，或許……我可以給她這個機會。”
顧硯辭愣住了，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在他看來，林微婉竊取李慕狸的容貌，本就是錯的，理應讓她恢複原樣，付出應有的代價。“你要知道，那是你的臉。”顧硯辭的語氣帶著一絲急切，“她用你的臉獲得的自信，是虛假的，是建立在竊取之上的。一旦失去這張臉，她還是會變回以前的樣子。”
“或許吧。”李慕狸輕輕歎了口氣，眼神卻很堅定，“但至少現在，她因為這張臉變得更好了。我失去的隻是一段時間的容貌，可她得到的，是重新麵對生活的勇氣。”
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們以後大概率不會再見麵。她留在那座城池，用我的臉過著安穩的生活，做著好事；我恢複自己的身份，去京城尋找屬於我的出路。這樣互不乾擾，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可她使用邪術，傷害了你，不該就這麼算了。”顧硯辭依舊有些不甘，他心疼李慕狸受的苦，也不認同這種“縱容”。
“邪術的代價，她已經承受了一部分。”李慕狸看著他，語氣平靜，“強行剝離的痛苦，還有日後可能出現的術法反噬，都是她該受的。我隻是不想用同樣的痛苦，去懲罰一個已經開始變好的人。”
沈行舟終於開口，聲音低沉：“你想清楚了？一旦決定，日後再想剝離，就沒這麼容易了。妖皮與她的聯係會隨著時間加深，到時候再強行破除，不僅她會更痛苦，甚至可能波及你。”
李慕狸點了點頭，眼神裡沒有絲毫猶豫：“我想清楚了。如果一張臉能讓她一直保持這份善良與自信，那便給她吧。容貌於我而言，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經曆過穿越後的迷茫，經曆過失去祖父的孤獨，經曆過被換臉的無助，深知內心的強大與善良，遠比外在的皮囊更重要。林微婉的執念讓她遭受了痛苦，但也讓她看到了容貌對一個人的影響。如果這份“饋贈”能讓林微婉走上正途，她願意退讓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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