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暫時確實沒什麼明確打算。”沈行舟的聲音依舊溫潤，卻比剛才多了幾分沉吟，“之前決定跟著你們一起來京城，說到底也隻是想親身感受一下科舉的氛圍，看看這讓無數讀書人趨之若鶩的道路，究竟是何等模樣。”
他抬手輕輕摩挲著石凳的邊緣，指尖劃過粗糙的木紋，眼神落在小院角落的石榴花叢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可這幾日看著顧硯辭為了備考日夜不休的模樣，才真正意識到，科舉從來都不是件輕鬆的事。他天資聰穎，又多年苦讀，尚且如此耗費心力，我這好幾年沒正經碰過書本的人，就算真要等三年後下場，能不能撿回當初的學問底子，能不能熬過那份枯燥與壓力，現在想來，還真是沒什麼把握。”
這番話沒有半分矯情，隻是實打實的顧慮，語氣平和，卻透著一股讓人莫名覺得可憐的茫然。李慕狸坐在對麵，看著他眉宇間藏著的那絲遲疑，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湧起強烈的共情——她知道那種對未來不確定的迷茫，也清楚重拾舊業的艱難，更明白沈行舟這份遲疑背後，或許還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往牽絆。
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神清亮而堅定，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真誠，認真地鼓勵道：“你彆這麼想，我覺得你絕對可以！”
“你忘了？之前在客棧裡，你和顧硯辭探討《論語》裡的經義，那些見解獨到又深刻，邏輯清晰得讓人佩服，顧硯辭當時都忍不住稱讚你學識紮實。”李慕狸細細回憶著過往的細節，生怕自己說得不夠有說服力，又補充道，“不過是幾年沒碰書本而已，你底子擺在那兒，隻要肯花時間靜下心來撿，肯定能很快恢複到以前的水準，甚至可能比以前更有精進。”
她看著沈行舟的眼睛，語氣愈發懇切：“科舉是難，可難的從來不是學問本身，而是那份堅持與定力。你性子沉穩，又聰慧通透，隻要真的下定決心，我相信你絕對能扛住那些苦，最後一定能有好結果。”
李慕狸的語速不快，每一句話都說得格外認真，眼神裡滿是純粹的信任，沒有絲毫敷衍，也沒有半點客套，完全是發自內心地相信他的能力。這種毫無保留的認可，像一束溫暖的光，瞬間驅散了沈行舟眉宇間的幾分悵然。
他抬眼看向李慕狸，眼底的遲疑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暖意，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淺淡卻真切的笑容：“你倒是對我這般有信心。”
他的目光落在她清靈的眉眼上，帶著一絲溫和的讚許：“說真的，你真是個善良的人。不管對誰，都願意往好的方麵想，都願意毫無保留地相信彆人的潛力，這份心性，太難得了。”
李慕狸被他誇得臉頰微微發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輕輕擺了擺手：“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又不是故意吹捧你。你本來就很厲害，隻是自己沒意識到而已。”
她的耳尖泛著淡淡的紅暈，模樣帶著一絲難得的羞澀，與平日裡的通透沉穩截然不同，反倒多了幾分少女的嬌憨。沈行舟看著她這副模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話鋒自然而然地轉了過去：“不說我了，倒是你，之前一直說要去京城訪親，可有什麼具體的線索？”
他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沒有絲毫打探隱私的刻意：“比如你親人之前在京城住在哪裡，有沒有給你寫過信，提過一些關於他們住處、營生之類的細節？哪怕是一點點線索，到了京城也能少走些彎路。”
提到“親人”二字，李慕狸臉上的羞澀瞬間褪去，笑容也微微一滯，眼底的光亮像是被一層薄霧籠罩，漸漸黯淡了下來。她輕輕垂下眼簾，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衣角，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的紋理，語氣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聽起來可憐巴巴的：“沒有什麼具體的線索，一點都沒有。”
她的聲音低了些，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失落：“我父母出事得太匆忙了，當時情況混亂，他們隻來得及匆匆告訴我，讓我去京城投奔一位遠房親戚，連那位親戚具體住在哪條街、做什麼營生都沒說清。而且聽我父母提過，那位親戚隻是沾了點血緣的遠房，平日裡幾乎沒什麼往來，算不得親密。”
她抬起頭，眼神裡滿是迷茫，像是迷路的孩子，語氣裡的委屈更甚：“我有時候躺在床上睡不著，就會忍不住想，我這樣貿然找上門去，人家會不會根本不記得有我這麼個親戚？會不會覺得我是憑空冒出來的累贅，不願意接納我？若是真那樣，我這一路辛辛苦苦從霧隱鎮趕來，千裡迢迢地來認親，最後卻被人拒之門外，想想也太可憐了。”
這番話半真半假，“遠房親戚”是她當初為了掩飾身份隨口編造的借口，但那種孤身一人奔赴陌生之地、害怕不被接納的不安與惶恐，卻是她此刻最真實的心境。她看著沈行舟，眼底的迷茫與委屈不似作偽，讓人心生憐惜。
沈行舟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頭微微一緊，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間變得格外認真，語氣也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不會的，絕對不會。”
“你這般通透善良，待人真誠，又有一身實實在在的本事，既不矯情也不做作，這樣好的人，親人怎麼可能不接納你？”他的目光緊緊鎖住李慕狸的眼睛，眼神裡滿是真誠，沒有絲毫敷衍，“若是我有你這樣的親人，隻會覺得幸運，定會拚儘全力保護你，絕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更不會把你拒之門外。”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在許下一個無比鄭重的承諾，帶著一種讓人莫名安心的力量。李慕狸看著他認真的模樣，聽著這番溫暖的話，心頭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眼眶微微發熱，之前積壓在心裡的委屈與不安，瞬間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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