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雲在天穹上翻湧,像被揉皺的猩紅綢緞,將本該澄澈的晨光過濾成詭異的絳紫色。
風裹著鐵鏽與血腥的氣息掠過教學樓頂,卷起幾片焦黑的懸鈴木葉,那些昨夜還在晨露裡舒展的葉片,此刻已像被揉碎的錫紙般蜷曲發脆。
九霄的後背撞在教室後牆的鐵皮櫃上,發出“哐當”一聲悶響。
鐵皮被撞得凹陷下去一塊,櫃頂堆放的舊試卷嘩啦啦散落,泛黃的紙頁在她腳邊飄飛,其中一張印著的月考成績單上,“蓬萊寺九霄”三個字被濺上了幾滴暗紅的血珠,像朵驟然綻開的黴花。
剛才被夏川踹開的怪物正以極其扭曲的姿勢爬起來。
它的頸椎呈九十度彎折,後腦勺幾乎貼在背上,涎水順著歪扭的下巴往下淌,在磨得發亮的水磨石地麵上拉出細長的銀絲,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上麵,折射出虹彩般的詭異光澤。
更駭人的是它的手指,十根指甲不知何時變得又黑又長,像十把生鏽的小鐮刀,在地麵上劃出細碎的刮痕。
“嗬……嗬……”
講台旁的張萌緩緩轉過臉。她的校服裙擺沾滿暗褐色的血汙,裙擺邊緣還掛著半塊暗紅色的組織,大概是從哪個不幸者身上撕下來的。
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隻剩下渾濁的眼白,眼白深處爬滿蛛網狀的紅血絲,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當她的目光落在九霄身上時,喉嚨裡發出漏風風箱般的聲響,嘴角咧開一個極不自然的弧度,露出沾著血沫的牙齒。
“左邊!”
腦海裡突然炸開一道清晰的指令,像有人用冰棱在耳邊敲出的音節,冷冽又急促。
九霄幾乎是本能地往左側撲去,肩胛骨擦過散落的課桌椅,帶起一陣木屑紛飛。
她堪堪躲過張萌抓來的手——那隻手的指甲已經變得又黑又尖,指尖泛著青紫色的光,在她剛才靠著的鐵皮櫃上劃出五道深溝,露出裡麵灰白色的隔熱棉,像被撕開的傷口裡露出的脂肪層。
“它們的關節不靈活,彆被堵在角落!”
意識再次湧來,帶著種奇異的熟悉感,像她熬夜設計遊戲時敲下的代碼邏輯,精準得不帶一絲冗餘。
九霄眼角的餘光瞥見散落一地的桌椅,那些剛才被驚慌的學生撞翻的木質課桌,此刻成了救命的屏障。
她猛地拽過旁邊的鐵製板凳,凳腿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用儘全身力氣朝張萌的膝蓋砸去。
“哢嚓!”
清脆的骨裂聲在教室裡回蕩,像咬碎一塊凍硬的冰糖。
張萌的膝蓋以反向彎折成詭異的角度,白色的骨茬刺破皮膚頂了出來,裹著血絲顫巍巍地晃。
可她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依舊伸長手臂往前撲,喉嚨裡的嘶吼震得人耳膜發麻,涎水混著血沫從嘴角飛濺,落在前排同學的課桌上,濺在攤開的語文課本上,將“逝者如斯夫”那行字染成了深褐色。
“就是現在!”
九霄被這道意識推著往右側翻滾,手肘擦過地麵的碎玻璃,劃出一道血口。殷紅的血珠順著傷口往下滲,滴在《觀滄海》的書頁上,將“洪波湧起”四個字暈染成模糊的色塊。
但她顧不上疼——剛才被砸斷膝蓋的張萌正用手撐著地麵爬行,指關節在地上磕出青紫色的淤痕,而另一隻怪物已經堵住了後門,它的眼睛死死盯著她,瞳孔裡的紅光隨著呼吸明滅,像兩盞風中搖曳的鬼火燈籠。
“用粉筆灰!”
講台旁的粉筆盒還在微微滾動,白色的粉筆頭撒了一地,像撒了滿地的碎骨。九霄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抓起一把粉筆灰朝怪物臉上揚去。
那東西猛地後仰,喉嚨裡發出憤怒的咆哮,青紫色的皮膚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刺激而微微抽搐,露出底下盤錯的血管,像老樹虯結的根須。
就在這半秒的空檔裡,九霄看見教室前門的縫隙——那裡還沒有被完全堵住,陽光從門縫裡擠進來,在地上投下細長的光帶,像條通往生門的路。
光帶裡浮動著無數細小的塵埃,那些平日裡看不見的微粒,此刻在光柱裡劇烈翻飛,像被困在玻璃珠裡的星塵。
“它來了!”
意識的警示帶著尖銳的刺痛,像有人用冰錐狠狠鑿了一下太陽穴。
九霄轉身時,正好看見李哲從講台後麵撲出來。
他的校服襯衫已經被撕成布條,裸露的胸膛上布滿紫黑色的血管,那些血管像蚯蚓般微微蠕動,勾勒出心臟瘋狂跳動的輪廓。
他的嘴張得極大,下頜幾乎要脫臼,涎水順著下巴往下淌,在胸前的衣襟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她猛地拽過旁邊的課桌,沉重的木質桌麵帶著慣性撞在李哲胸口,將他死死釘在黑板上。
粉筆畫的函數圖像被撞得支離破碎,白色的粉筆灰簌簌落下,沾在李哲淌著血的臉上,像落了場細雪。
他的身體還在劇烈掙紮,腦袋一下下撞在黑板上,發出“咚咚”的悶響,黑板上的公式被震得往下掉灰,那些代表著理性與秩序的符號,此刻正隨著怪物的喘息紛紛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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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擊頸部!”
九霄的手指摸到口袋裡的美工刀——那是她昨天裁漫畫用的,刀刃還閃著銀亮的光。
她攥著刀的手指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奇異的興奮,像遊戲裡的主角終於拿到了關鍵武器。
李哲還在用頭撞著課桌,撞得額頭血肉模糊,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黑板上的公式已經被震得模糊不清,那些工整的字跡扭曲變形,像在無聲地尖叫。
她咬緊牙關,踩著散落的課本衝過去。腳下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被踩得發出紙張碎裂的輕響,那些曾經讓她頭疼的習題,此刻成了墊腳石。
她舉起美工刀,刀尖對準李哲頸後泛著紫光的位置刺下去——那裡的皮膚薄得像層紙,能清晰看見底下跳動的血管,那些血管裡流動的似乎不是血液,而是泛著熒光的紫金色液體。
“嗤——”
刀刃刺入的聲音輕得像撕開一張薄紙。李哲的身體猛地繃緊,四肢劇烈抽搐起來,像被電擊中的蝦。
他頸後泛著的紫光迅速黯淡下去,像被掐滅的燭火。幾秒鐘後,他的身體軟塌塌地滑下去,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濺起一片粉筆灰。
九霄撿起地上的三角尺,擺出個自以為帥氣的姿勢,單腳踩在翻倒的課桌上,三角尺橫在胸前:“我居然這麼強的嗎?”
她特意挺了挺胸,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威風,卻沒注意到校服背後沾著的血汙和灰塵,像幅抽象派的塗鴉。
“彆耍酷了!趕緊跑吧!”腦海裡的意識發出尖銳的爆鳴聲,像老舊收音機突然竄出的雜音,“你聽聽外麵的動靜!”
九霄這才注意到,教室外的走廊裡傳來越來越密集的嘶吼,夾雜著桌椅倒地的巨響和玻璃破碎的脆響。
那些聲音像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整棟教學樓淹沒。“哦!對對對!”她慌忙從課桌上跳下來,落地時差點被散落的鋼筆絆倒,“拯救世界要緊,耍帥稍後再說!”
當九霄衝出教學樓的那一刻,撲麵而來的腥風讓她忍不住捂住了嘴。
血雲已經完全遮蓋了整片天空,那些厚重的雲層像浸透了血的棉絮,低垂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偶爾有幾道慘白的閃電劃破雲層,照亮遠處燃燒的居民樓,那些平日裡溫馨的窗欞,此刻正往外噴吐著橘紅色的火焰,像怪獸張開的嘴。
校園裡的絕大部分同學已經變成了喪屍。
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校服,在操場上漫無目的地遊蕩,有的互相撕咬,有的則對著天空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
籃球架被撞得歪斜,籃筐垂下來,像個斷了的胳膊。操場邊的宣傳欄上,上周運動會的照片還在隨風晃動,照片上笑靨如花的同學們,此刻或許就在下麵遊蕩的怪物之中。
突進級崩壞獸時不時在天空中掠過,它們的身影像巨大的蝙蝠,膜質翅膀劃過空氣時發出“咻咻”的聲響。
那些翅膀上布滿了發光的血管,飛行時在血雲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某種不祥的圖騰。
更遠處,如同山脈一樣龐大的戰車級崩壞獸每踏出一步,大地都在顫抖,教學樓的窗戶玻璃隨之發出“嗡嗡”的共鳴,仿佛隨時會碎裂。
“那個……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啊?”九霄縮在教學樓的牆角,看著遠處戰車級崩壞獸掀起的煙塵,聲音有點發顫。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牆壁上的磚縫,指尖沾了些灰白色的粉末。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看能不能和你之前聯係的那個k聯絡上。”
意識的聲音帶著點疲憊,像長途跋涉後的旅人,“你現在就是隻待宰的羔羊,彆總想著當救世主。”
“可是……身為被選中的人,我怎麼可以在麵對這種情況的時候退縮呢!”九霄挺直了脊梁,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堅定,“你看那些動漫裡的主角,哪個不是在絕境中爆發出力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