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之蛾島嶼總部的晨霧總帶著鹹濕的海氣,可今天的霧卻裹著鬆柏的清苦,沉沉壓在墓園上空。
這片被稱為“守誓之地”的公共墓地,坐落在島嶼東側的緩坡上,每一塊墓碑都朝著大陸的方向——那是戰士們曾用生命守護的文明所在。
深灰色的碑石在霧中泛著冷光,頂端的飛蛾浮雕被工匠打磨得細膩,翅脈紋路清晰,像是下一秒就要振翅飛起,卻永遠停在了守護的姿態裡。
石板路兩側的鬆柏長得格外茂密,枝椏交錯著織成綠色的穹頂,風穿過枝葉時放緩了腳步,隻敢輕輕晃動葉片,把細碎的光斑灑在新立的墓碑上。
碑石下方嵌著的黑白照片裡,年輕人們穿著筆挺的黑色製服,肩章上的飛蛾徽章亮得刺眼……
上午九點五十分,送彆的隊伍沿著石板路緩緩列隊。前排的特戰部成員穿著熨燙平整的黑色製服,袖口的金線繡著“逐火”二字,卻被他們攥得發皺。
凱文站在最左側,平日裡挺拔如鬆的身形微微繃著,黑色手套的指尖抵著褲縫,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落在最前排的墓碑上,那裡有妮娜的名字,還有十幾個曾跟著他在西伯利亞前線衝鋒的戰士,此刻卻隻能以這樣的方式“歸隊”。
“凱文。”愛莉希雅的聲音輕輕傳來,她褪去了往日標誌性的粉色裙擺,換上了素色的長裙,粉發發被簡單地挽在腦後,沒戴任何裝飾。
她手裡握著一束白菊,花瓣上的晨露順著指縫滴落在石板上,暈開小小的濕痕,“彆太繃著,他們……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凱文沒有回頭,隻是喉結悄悄滾動了一下……
愛莉希雅的指尖顫了顫,沒再說話。她看向凱文身側的九霄,小姑娘穿著特戰製服,肩膀還在微微發抖……
科斯魔站在九霄旁邊,平日裡冷著臉的少年此刻垂著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他的製服袖口沾著未洗乾淨的崩壞獸黑血,那是從西伯利亞撤回時,最後一次掩護戰友留下的痕跡。
“科斯魔……”九霄的聲音帶著哭腔,小聲問,“我們……”
科斯魔沉默了片刻,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他們在看著我們,看著我們守住文明。”
隊伍後排,幸存的戰士們大多穿著洗得發白的作戰服,有的手臂上還纏著繃帶,露出的皮膚有深淺不一的疤痕。
他們沒有家屬——第五次大崩壞席卷時,很多人的家人早已葬身在崩壞獸的利爪下,此刻站在身邊的戰友,就是他們僅有的親人。
一個臉上帶疤的老兵攥著疊得整齊的軍大衣,那是他同寢室的兄弟留下的,衣角還繡著兄弟的名字,他的指尖反複摩挲著那兩個字,把布料捏出深深的褶皺,卻不敢用力,怕弄壞了這僅存的念想。
科研部的成員站在隊伍中段,雷電芽衣穿著白色的科研服,手裡拿著一支鋼筆……
梅比烏斯難得收起了平日裡的漫不經心,隻是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眼神複雜。
黛絲多比婭扶著秦風的胳膊,秦風的腿在撤退時受了傷,卻依舊努力站得筆直,他看著墓碑上的戰友,嘴唇動了動,像是在默念著什麼。
上午十點整,霧靄漸漸散去,金色的陽光穿透枝葉,落在墓園中央的高台上。吹號的士兵站在那裡,軍帽的帽簷壓得極低,遮住了眼底的紅血絲。
他深吸一口氣,軍號抵在唇邊,第一個音緩緩流出——沒有平日訓練時的激昂,也沒有作戰時的急促,每個音都沉得像浸了海水,順著風飄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號聲繞過鬆柏,掠過墓碑,落在送彆人的心上,家屬群裡傳來壓抑的抽氣聲,那個攥著軍大衣的老兵突然彆過頭,用袖口捂住了臉,肩膀止不住地抖。
“敬獻花圈。”司儀的聲音帶著莊重,打破了號聲後的沉寂。
兩名特戰部士兵抬著花圈走上前,花圈的骨架是用堅韌的黑檀木做的,纏繞著白色的雛菊與百合,晨露在花瓣上折射著陽光,像一顆顆凝固的眼淚。
緞帶是深藍色的,上麵用金線繡著“永垂不朽”四個字,針腳細密,是後勤部的姑娘們連夜繡成的。
他們走得極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跟腳下的土地較勁,生怕驚動了長眠的戰友。走到墓碑群前,兩人輕輕放下花圈,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安放易碎的珍寶。
然後他們轉身,並攏腳跟,對著墓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手臂繃得筆直,指尖抵著帽簷,手肘沒有一絲晃動。
風把他們的製服衣角吹得揚起,卻吹不散那凝固的莊重,他們保持著敬禮的姿勢,久久沒有放下,直到司儀輕聲提醒,才緩緩收回手臂,轉身歸隊時,腳步依舊輕得像怕踩碎了什麼。
“默哀三分鐘。”
隨著司儀的話音落下,整個墓園瞬間安靜下來。
愛莉希雅的指尖輕輕拂過花圈上的百合……
三分鐘的時間,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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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司儀宣布默哀結束時,很多人還保持著低頭的姿勢,久久沒有抬頭。
牧師走上前,他手裡拿著一本磨損的聖經,封麵是深棕色的,邊緣已經起了毛邊——這是逐火之蛾的老牧師了,經曆過兩次大崩壞,送走過無數戰友。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邊,帶著歲月沉澱的莊重:“他們曾是父母的孩子,是朋友的依靠,是愛人的牽掛。可當崩壞降臨,他們穿上製服,扛起鋼槍,把青春融進守護的誓言裡。”
“他們在西伯利亞的雪原上衝鋒,在崩壞能風暴裡堅守,用生命擋住了吞噬文明的黑暗。他們或許沒能看到勝利的那一天,卻用血肉之軀,為我們鋪就了通往希望的道路。”
牧師開始念犧牲者的名字,每念一個,就有一陣低低的啜泣聲響起。
“編號734,姓名——”那個攥著軍大衣的老兵猛地抬頭,眼淚砸在石板上,“他才十九歲啊……還沒來得及回家見他媽媽……”
“編號1028,姓名蘇曉——”
“編號0017,姓名妮娜——”凱文的身體猛地一僵,黑色手套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最後,她用生命證明了……
永遠留在了西伯利亞的雪原上。
牧師念完最後一個名字,合上書,對著墓碑深深鞠躬:“願風指引他們的方向,願文明的光芒,永遠照亮他們的歸途。”
儀式結束後,特戰部的成員整齊地轉身,邁著正步離開。
他們的腳步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黑色的製服在陽光下劃出整齊的線條——就像那些犧牲的戰友一樣,他們會繼續扛起責任,守住這片用生命換來的安寧。
科研部的成員也漸漸散去……
隻有凱文還站在原地,看著漸漸遠去的隊伍,然後轉身,走向那排新立的墓碑。
他手裡捧著一束白色的雛菊,那是妮娜最喜歡的花。他沿著墓碑,一朵一朵地把花放在碑石旁,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完成一場鄭重的儀式。
逐火之蛾總部戰術部和特種部加上各大支部總計前往西伯利亞的人數超過25萬人,可是……
能帶回來遺體的……
連2千都不到!!
很多人都埋藏在了那片雪原下……
走到妮娜的墓碑前時,他停下腳步,蹲下身,摘掉黑色手套,指尖輕輕拂過碑石上的飛蛾浮雕,然後把臉貼在冰冷的碑石上,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抱歉……妮娜。”
“我沒能帶你回家,沒能保護好你……”
“你是逐火之蛾最優秀的戰士,是我最信賴的戰友,是我……最重要的同伴……晚安……做個好夢……”
風輕輕吹過,卷起地上的花瓣,落在凱文的肩頭。
願風……把你的傷痛吹去,把我的思念,帶去你在的遠方。
…………
聯合政府議會大廳的冷白燈光,像是凝固的霜雪,從穹頂垂落,將滿牆破損的衛星地圖照得纖毫畢現。
西伯利亞區域被刺眼的紅色標記完全覆蓋,那紅色不是普通的警示色,而是帶著崩壞能汙染的暗調,像一塊巨大的傷疤,刻在歐亞大陸的版圖上。
地圖邊緣還粘著未清理的碎屑,是上次會議中,有人情緒激動時摔碎的全息投影儀殘渣,此刻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會議桌是環形的,用深色的合金打造,表麵光滑得能映出代表們凝重的麵容。
各國代表坐在桌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有的在翻找文件時,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格外刺耳;有的則雙手交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冷卻後的苦澀,混著紙張油墨的味道,壓得人喘不過氣。通風口的風“嗚嗚”地轉著,像是在訴說著西伯利亞的慘狀,卻又什麼都沒能說清。
“先看一組數據。”聯合政府秘書長率先打破寂靜,手指在虛擬信息窗口上滑動,一份滿是紅色批注的報告被推至桌心。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重量,“第五次大崩壞正式結束,但傷亡人數……我們派去的三支統計小隊,兩支全滅,隻有兩架無人機在失聯前傳回了碎片化信息——畫麵裡全是焦土和崩壞獸的殘骸,地麵人員至今沒有任何消息。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