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樓下的晚風帶著加州秋夜特有的涼意,輕輕吹拂著三人的衣角。
方才屋內那場充斥著詭異料理與緊張試探的晚餐,仿佛一場被門扉隔斷的幻夢。然而,站在清冷夜空下的三個男人都知道,真正的談判,現在才剛剛開始。
界隆博士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裡那些焦糊的咖喱味和沉重的壓力一並呼出。他抬起頭,望向深邃的蒼穹。
今夜的星空格外澄澈,仿佛一塊巨大的、浸透了墨藍絲絨的黑曜石,上麵隨意而又精心地鑲嵌了無數顆碎鑽般的星辰。銀河如同一條朦朧發光的紗帶,橫貫天穹,壯麗得令人心醉,也渺小得令人心悸。
界隆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沉浸於宏大敘事時的迷醉與感歎,“很美吧……我很喜歡仰望星空……在我看來呀,這裡的每一顆星星,都不是冰冷的光點,而是一個個未開發的寶藏,蘊含著宇宙無限的奧秘與潛力……”
他的目光變得悠遠,聲音也低沉下來,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地球,太陽係,甚至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整個銀河係,在這無垠的廣袤宇宙麵前……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渺小得微不足道。兩位……作為站在人類認知頂端的存在,應該比任何人都更能清楚地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吧……”
他的話音未落,一直安靜待在他口袋裡的薄荷糖突然動了。
那團灰色的小毛球輕盈地跳出,落在界隆攤開的掌心。下一秒,在瓦爾特和凱文驟然銳利起來的目光注視下,它那毛茸茸的身體開始流動、變形,如同液態金屬般重塑,最終凝固成一把造型極其精致、線條流暢、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匕首。刃口處,一點幽藍的寒芒悄然流轉。
那一股在公寓內感受過的不尋常的、非人的壓迫感,再一次清晰地出現在瓦爾特和凱文的心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人類……從來就不是造物主唯一的寵兒……”界隆握著那柄由外星生命化成的匕首,語氣沉重,“傲慢與無知,才是文明最大的天敵。現在……”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最終的決心,將匕首尖端朝向身前的空地。
匕首上的幽藍寒芒驟然暴漲,不再是殺傷性的銳氣,而是化作無數道流淌的、如同數據流般的藍色光絲。
這些光絲在空中快速交織、盤旋,構建出一個約有兩個拳頭大小、穩定旋轉著的藍色能量漩渦——一扇微型的傳送門。門內不是漆黑的虛空,而是某種難以形容的、仿佛由純粹能量構成的流光溢彩的通道。
“這裡……有你們想要知道的,關於‘天上之人’,關於那些紅色‘水母’,關於這一切的……全部真相。”
瓦爾特的金絲眼鏡片上反射著幽藍的光芒,他上前一步,聲音冷靜而充滿威嚴,給出了最後的態度:“界隆博士,我希望你明白此刻行為的重量。如果……這扇門的背後,是你想刷的什麼花招……我們絕不會手下留情。屆時,後果將遠超你的想象。”
界隆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卻又坦然的笑:“放心,瓦爾特盟主,凱文首席。我承認,我之前確實有過那些不該有的、愚蠢的想法……但現在,我看清了。我們的文明危在旦夕,我和‘修格絲’一族的能力,遠遠弱於你們,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這扇門後沒有陷阱,隻有尋求合作的誠意和你們急需的答案。”
他讓那個藍色的小型傳送門懸浮在三人中間。薄荷糖匕首形態)第一個投入其中,瞬間被流光吞沒。
界隆深吸一口氣,緊隨其後,身影沒入漩渦。瓦爾特與凱文對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
瓦爾特第二個踏入,凱文則如同沉默的守護者,最後一個進入,並在進入的瞬間,指尖微動,在傳送門外部留下了一個極其隱秘的空間坐標印記,以防萬一。
當凱文的身體真正觸碰到那藍色流光時,一種奇異的、無法用言語精確描述的感覺瞬間席卷了他。
那不是通過五官感受到的衝擊,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質的變換感。
仿佛他的物質構成、他的能量形態,都在被某種更高層級的規則強行“翻譯”和“重塑”。
隻是一刹那的失重與暈眩。
下一秒,所有的異樣感消失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見多識廣的逆熵盟主和逐火之蛾首席,都陷入了片刻的震驚。
頭頂那片璀璨的夜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柔和、卻找不到明顯光源的天空,仿佛整個世界自身在發光。
而他們腳下踩著的,不再是冰冷的水泥地,而是……鋪滿了白色巧克力屑的“土壤”?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甜膩而複雜的香氣,混合著焦糖、奶油、香草和各種水果的芬芳。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赫然是一座隻存在於童話繪本中的奇異小鎮!
街道是由壓實的、光滑的黑巧克力鋪就;路邊的長椅是澆鑄成型的方糖;房屋的牆壁是烤得恰到好處的薑餅,屋頂上覆蓋著雪白的奶油“瓦片”和五彩的糖針;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潺潺流過,溪水散發著濃鬱的藍莓果汁香氣;甚至連遠處那棵大樹,樹乾也是巨大的扭結麵包,樹葉是泛著綠光的薄荷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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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難不成是什麼精神幻境陷阱?!”
瓦爾特心中剛升起這個念頭,一個清晰的、屬於他自己的“聲音”就直接在這個空間裡回蕩開來,仿佛他的思維被直接廣播了!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然後徹底愣住了。
他熟悉的雙手、身體、西裝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圓滾滾、毛茸茸的灰色小球!
和“薄荷糖”之前的形態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彆是,在他球體的“麵部”位置,竟然還懸浮著一副微縮版的、標誌性的金絲邊眼鏡!這詭異的萌感讓他一時無所適從。
他猛地轉向凱文的方向,然後看到了更令人震撼的一幕——
凱文,根本沒有變成毛球!
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懸浮著一片小型的、璀璨的星空!
那是一片深邃的、仿佛將宇宙一角裁剪下來的縮影。無數細碎的光點在其中緩緩旋轉、明滅,如同真實的星辰。
兩道更加明亮、呈螺旋星雲狀的幽藍色光帶,構成了這個存在的“主體”,它們緩緩流轉,散發著神秘而強大的氣息。這片“人形星空”的體積,足足是瓦爾特和界隆所化毛球的好幾倍大,靜靜地懸浮在那裡,就帶來一種無形的、令人敬畏的壓迫感。
「……連量子之海都無法完全定義我的形態,這個空間,有點意思。」
凱文的“聲音”直接在瓦爾特和界隆的“腦海”中響起,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本質的淡然。
“你誤會了……瓦爾特盟主。”界隆的聲音響起同樣是以思維廣播的形式)。
他也變成了一個灰色毛球,不同的是,他的胸前用糖霜“畫”出了一條小小的白色領帶,顯得既滑稽又有點可憐的努力維持著學者的尊嚴。
“這裡是「修格絲」一族的精神世界顯化——「糖果屋」。任何非修格絲族的生命在進入這裡後,為了兼容我們的存在形式,都會被暫時‘同化’成類似的模樣。而且請放心,這裡的出口是沒有限製的,你們隨時可以憑意念離開。”
“原來如此……一種高維信息層麵的交互界麵嗎?”瓦爾特毛球形態)很快冷靜下來,作為理之律者,他對形態變換的接受度極高。
他嘗試調動力量,瞬間,一把精致小巧、卻結構完整、甚至已經“上膛”的手槍在他毛茸茸的“手”一小團凸起)前構造出來!
“能力還是可以使用的…並沒有什麼變化,隻是表現形式被‘翻譯’了。”
瓦爾特分析道,隨即他用“手”指了指旁邊那座房屋大小的璀璨星空,語氣充滿了困惑和好奇……
“但為什麼……凱文是那種模樣?”那兩道螺旋星雲狀的結構,顯然就是他的“眼睛”。
“這個……我也不知道……”
界隆胸前的“小領帶”都仿佛耷拉了一點,“唯一的解釋就是……凱文首席的生命形態和能量層級太過特殊和強大,已經超出了「糖果屋」常規的‘翻譯’範疇。”
薄荷糖此時也恢複了毛球形態)蹦跳著過來,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這種現象,我們稱之為——‘高維逆向投影’。”
“解釋一下?”瓦爾特追問,學者的本能被徹底激發。
“意思是說……”薄荷糖組織著語言,“無論處於三維狀態,還是進入像我們這樣的更高維度的信息空間,他本身就有著與之完全對應的、超越了常規物質形態的‘本體’姿態。他可以完美地在更高維度的空間生存和活動,甚至……天然免疫任何形式的‘降維打擊’!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維度法則的體現!”
瓦爾特一聽,幾乎是脫口而出思維廣播):“這麼厲害?能不能給我也整一個?”
薄荷糖差點被他這跳躍的思維噎住,沒好氣地回應思維廣播):“你想什麼呢?!這是人家自己生命本質帶來的特性!是獨一無二的!我們要是有這種能批量賦予高維本體的技術,早就已經反推回‘天外之人’的老家,何至於像現在這樣東躲西藏!”
“行了行了……說正事。”界隆趕緊打斷這跑偏的對話,小領帶都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