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席上,薑大勇不屑地冷哼一聲,歪著頭翻了個白眼。
趙愛國沒有理會他的輕蔑,聲音卻開始發顫。
“以前,我真的以為我管不了。”
“我有心無力啊!”
“法律沒規定那麼細,所裡也沒那個條件,每次隻能和稀泥,隻能勸。協調居委會,一個個當時保證得好好的,沒幾天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勸你們善良,勸你們那是親骨肉。”
“可結果呢?”
趙愛國猛地抬手指著薑瑜蓉那瘦削的背影。
“結果就是她們越來越慘!結果就是你們越來越猖狂!結果就是你們把這當成了理所當然!”
“你們覺得這是風俗?是傳統?”
“放屁!”
老警察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吼。
“這不是風俗!這是吃人!”
“這不是重男輕女!這是把人當成了牲口!”
“我在想,如果十幾年前,哪怕有一次,哪怕隻有一次!”
“法律能像把刀子一樣插進來,判你們坐牢,判你們剝奪監護權。”
“這丫頭,至於受這二十年的罪嗎?”
“上洋鎮那些還在受苦的女娃娃,是不是就能少挨兩頓打?”
薑建雲有些坐不住了,剛想張嘴反駁:“你個老東西少上綱上線……”
“你閉嘴!”
趙愛國紅著眼,那股子老公安氣勢硬生生把薑建雲嚇得縮了回去。
老人重新轉向審判台,渾濁的眼裡泛著淚光。
“法官同誌。”
“我馬上就退休了。”
“我今天站在這兒,不僅是為了給薑瑜蓉作證。”
“我是想求個公道。”
“我想求法律給咱們基層民警一把尚方寶劍。”
“讓我們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不用再在那扯皮調解,不用再看著那些畜生逍遙法外。”
“能不能告訴所有人……”
“打老婆,打孩子,打閨女。”
“不管是在大街上,還是關起門在家裡。”
“那都是犯法!那都是要坐牢的!”
“我想讓這上洋鎮,甚至是全天下的薑大勇們都知道。”
“這世道,變了!”
“人,生來就是人,不是誰家的私產!”
話音落下。
整個法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連那個一直在看笑話的記者,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筆,神情肅穆。
陳平坐在旁聽席上,死死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這就是他想要的公道啊!
這就是他在那個冰冷的學校大門外,求告無門時最渴望聽到的聲音啊!
審判席上,柳吳梅深吸了一口氣。
她看著那位還要再說些什麼的老人,輕輕點了點頭,聲音中少了幾分冷硬,多了幾分敬意。
“證人的話,本庭已記錄在案。”
“請退庭。”
趙愛國顫巍巍地敬了個並不標準的禮,轉身,挺直了微駝的脊梁,大步走了出去。
隨著那扇沉重的木門緩緩合上,法庭內的空氣仿佛更加凝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