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我握著劍柄的手心滲出薄汗。白日裡那名死士在冰麵上寫下的“彆來”二字,還在眼前晃動。我沒有退。
蘇青鸞站在我身後半步,呼吸平穩。她沒再問我要不要行動,隻是取了黑布蒙麵,將雷紋劍收入袖中。我知道她已經準備好了。
我們沿著刑部後牆潛行。父親曾提過,刑部地底有條暗道,通向關押重犯的密室。那地方不記檔,不留名,進去的人,從沒活著出來過。今夜,我們要進去。
瓦片在腳下發出輕微響動。蘇青鸞抬手示意停步,她耳朵微動,聽著巡夜的腳步。片刻後,她點頭,身形一縱,躍上屋簷。我緊隨其後,踩著她探過的路線,避開三處明哨。守衛換崗的間隙隻有十二息,不能再拖。
落地時,我摸了摸袖中的地圖。紙角已被汗水浸軟,但線條仍清晰。太乙觀的名字被我用朱砂圈了三次。那裡埋著真相,也埋著殺機。
密室入口藏在刑部大堂後的地窖裡。我們掀開石板,順著鐵鏈滑下。底下空氣悶濁,帶著陳年木頭腐爛的味道。牆上嵌著油燈,昏黃光暈照出一條窄道,儘頭是一扇鐵門。
蘇青鸞上前查看門鎖。她抽出一根細針,在鎖孔裡撥動。機關哢噠一聲輕響,鐵門緩緩開啟。
裡麵不是牢房。
是一間密室,四壁貼滿卷宗。有些是紙頁,有些是布帛,全都用紅繩捆紮,按年份排列。我走近一麵牆,指尖掃過其中一份——上麵寫著“太乙觀弟子名錄”,名字一個個被劃去,最後隻剩一個“沈”字未動。
那是我的姓。
另一側牆上掛著毒物圖譜。“七步斷腸散”下方貼著一張驗屍記錄,死者姓名欄空白,但死亡時間正是滅門那夜。我翻看旁邊幾份,發現所有與太乙觀有關的案卷,都被標注為“絕密”,封存七年不得啟閱。
蘇青鸞走到北麵牆邊,伸手去拿一份疊起的布卷。她的手指剛觸到邊緣,腳下石磚忽然下陷半寸。
機關啟動。
牆麵翻轉,露出更深一層暗格。一卷染血的布帛從格中滾落,砸在地上。我彎腰拾起,展開一看,字跡斑駁,墨中混著褐痕,顯然是乾涸的血。
“皇帝為掩皇嗣醜聞,命刑部滅口!”
九個字,寫得極儘悲憤。落款處有一個指印,殘缺不全,卻能辨認出是師父的印記。我心頭一震。
這不是偽造。
這是他在死前留下的證詞。
蘇青鸞盯著那行字,聲音發緊:“師母……懷的是龍胎?”
我沒答。腦中閃過火盆裡的那塊宮布,貼身衣物,繡著金線雲紋。那樣的布料,民間禁用。隻有皇室女子才能穿。
難怪他們要剖腹取嬰。
就在這時,燈光驟亮。
鐵門轟然關閉,火把的光從頭頂灑下。刑部尚書站在門口高台,手中舉著火把,嘴角冷笑。
“沈清辭,你終於來了。”
他抬起另一隻手,輕輕一拉繩索。牆壁縫隙中,黑色油液開始滲出,順著牆麵往下流。一股刺鼻氣味迅速彌漫開來。
“這間密室,建的時候就沒打算讓人活著出去。”他說,“七年前,太乙真人死在這裡。今天,你也一樣。”
我立刻反應過來。這裡早就布置了火油管道。隻要他點燃火把扔進來,整間屋子會在瞬間化為火爐。
我雙掌貼地,寒氣自經脈湧出,順著地麵蔓延。冰層迅速凝結,覆蓋在油流前方,形成一道屏障。冷熱相撞,霧氣騰起。
蘇青鸞將血書塞入懷中,拔劍在手。她站到我身側,目光鎖定高台。
尚書冷笑一聲,將火把甩向牆角油槽。
火焰騰起,直撲地麵油流。火舌沿著牆根疾竄,眼看就要燒穿冰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