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泛出灰白，我握緊手中的冰玉，轉身朝將軍府方向走去。腳下的碎石在晨風中滾動，發出細微聲響。蘇青鸞緊跟在我身後，腳步沉穩，沒有多問一句。
我們沿著回廊穿行，避開明哨暗崗。冰玉在我掌心微微發燙，指腹能感覺到玉麵刻痕的起伏。它像有了知覺，隨著我的靠近不斷震顫，引著我往地底深處去。
祠堂前的青石階布滿裂紋，香爐傾倒，積灰厚厚一層。我伸手推開側門，木軸發出乾澀的響動。屋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縷天光從瓦縫間漏下。供桌後方有一塊活動磚石，我按下手印，地麵緩緩開啟一道暗梯。
台階向下延伸，空氣變得陰冷。牆壁嵌著青銅燈盞，火苗忽明忽暗。走到儘頭，是一扇厚重石門，門前立著三道虛影，模樣相同，氣息卻有差異。
我把冰玉貼上額頭。寒意瞬間竄入經脈，頭顱像是被針紮一般刺痛。中間那道門的輪廓開始模糊，顯露出真實縫隙。我抬手推門，石門無聲滑開。
密室不大，四壁鑲嵌銅鏡，中央擺著一張紫檀供桌。桌上積塵甚厚，我拂去灰塵，看見一個木匣，鎖扣上刻著“清辭”二字。字跡熟悉，與冰玉上的如出一轍。
我打開木匣。裡麵是一卷泛黃命書，墨跡清晰寫著：“德妃長女，鳳命承天，生於甲子年冬至子時。”旁注朱批：“易籍換命，歸於將軍府。”
蘇青鸞站在我身側，目光掃過命書內容，眉頭漸漸皺起。她轉身走向東牆，那裡掛著一幅工筆畫。她伸手一扯，畫軸脫落，露出背麵題跋小字：“雙生一體，命分災祥。”
畫中兩隻鳳凰，一銜金火，一凝冰霜，尾羽交纏成結。我盯著那冰鳳的紋路，竟與我手臂上浮現的冰紋完全一致。
就在這時，四角銅鈴輕響。石門轟然閉合，震得地麵微顫。我和蘇青鸞同時轉身，卻發現門已嚴絲合縫，無法推動。
地麵開始發光。六芒星圖案自中心擴散，外圍刻著北鬥七星位，中央陰陽魚狀區域分彆浮現金焰與冰晶紋路。熱氣與寒流從地縫中升起，在空中交織盤旋。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舊傷突然裂開，滲出黑血。一滴血落下，正落在陣眼位置。整座陣法輕輕震動，光芒驟然增強。
“這不是困陣。”我低聲說。
蘇青鸞握緊劍柄，“什麼意思？”
“它在回應我。”我往前一步，靠近陣眼。皮膚上的冰紋開始發燙，像是被喚醒。每走一步，體內寒毒便流轉一分，竟不再失控，反而順著經脈自然運行。
蘇青鸞盯著地麵符文，“你是說……這陣法認你？”
我沒有回答。目光落在陣眼中央的陰陽魚上。冰晶紋路與我血脈中的寒氣同頻跳動，仿佛等了多年，隻為這一刻。
她忽然拿起那幅雙鳳畫，翻來覆去查看。“這畫不對。靈汐公主從未離開皇宮，為何她的生辰會出現在將軍府密室？還和你的一模一樣？”
我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那是之前在宮中取得的靈汐公主生辰帖。我把兩張並排放在桌上。年、月、日、時，一字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出生地點——一個是皇室產房，一個是將軍府西廂。
“我們是同一天出生。”我說，“同一時辰，同一命格。”
蘇青鸞臉色變了。她把畫扔在地上，快步走到我身邊，“那你根本不是將軍府的女兒？你是……德妃的孩子？”
我看著命書上的朱批。易籍換命，歸於將軍府。
四個字，道儘一切。
當年那場大火，並非意外。是有人將我送出宮，藏入將軍府。而真正的將軍府嫡女，或許早已不在人世。我的身份，是被精心安排的結果。
“所以太乙真人收我為徒，也不是偶然。”我聲音很輕，“他知道我是誰。所以他教我壓製寒毒的心法，讓我活下來。”
蘇青鸞沉默片刻，忽然問：“那你母親呢？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把自己孩子送走，讓彆人頂替身份？”
我搖頭。目前還找不到答案。
地麵符文越來越亮，熱浪與寒氣交替衝擊四周。銅鏡映出我們的身影，也在微微晃動。整個密室像是活了過來，等待某種儀式完成。
我抬起手，掌心血痕仍在滲出。黑血順著指尖滴落，又一次落入陣眼。這一次，陣法沒有震動，而是緩緩吸收，光芒轉為柔和。
“它要我進去。”我說。
“你不能下去。”蘇青鸞一把抓住我手腕，“萬一這是陷阱？一旦你踏入陣心，門關了出不來怎麼辦？”
“可它不是要殺我。”我看向她，“它是要確認我的身份。若我是假的，它不會有任何反應。但它現在每一次震動，都是在呼應我的血、我的脈、我的命格。”
她咬住嘴唇，眼神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