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草寺的香火氣,混著遊客的喧囂,黏膩地裹挾著午後三點的陽光。雷門巨大的燈籠下,人流如織。我壓了壓帽簷,目光掃過右側那排斑駁的羅漢像。一百零八尊,表情各異,沉默地注視著塵世百態。
獨身。我依言而來,風衣口袋裡,狼頭短劍冰冷的觸感是唯一的倚仗。
走到指定的羅漢像前。這是一尊麵容愁苦、雙手合十的尊者。石像底座積著薄灰,香客的供奉零落散在一旁。
沒有異常。沒有看似等待的人。
是來早了?還是……又是一個陷阱?
我站在原地,佯裝看旁邊的介紹牌,餘光卻將四周每一個角落都納入監視。賣禦守的攤位,拍照的旅行團,搖著簽筒的少女……看似平常,卻仿佛每一道視線都帶著鉤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約定的三點已過。
就在我幾乎要斷定這是個圈套,準備撤離時——
一個穿著灰色夾克、身形瘦削、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像是無意般蹭到了羅漢像旁,彎腰係鞋帶。動作自然,但他起身時,極其快速地將一個揉成團的香煙盒,塞進了石像底座一道不起眼的裂縫裡。
然後,他像普通遊客一樣,彙入人流,轉眼消失。
「灰狐」?
我心臟微縮,沒有立刻去取。又在原地停留了五分鐘,確認沒有可疑人員盯梢,才狀若隨意地走到石像旁,俯身假裝整理鞋帶,指尖靈巧地夾出了那個煙盒。
捏在手裡,很輕。裡麵沒有煙。
快步離開淺草寺,拐進旁邊一條僻靜的小巷。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我撕開煙盒。
裡麵沒有紙條,隻有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的微型存儲卡。
果然謹慎。
回到酒店,反鎖房門。將存儲卡插入特製的讀取器。電腦屏幕亮起,彈出一個需要密碼的文件夾。
密碼……母親會用……
我嘗試了“灰狐”的代號,失敗。嘗試了淺草寺的建立年份,失敗。
目光落在窗外東京的鐵灰色天際線上。極東會……母親對抗的目標……
我輸入了極東會創始人名字的羅馬音拚寫,反向。
回車。
文件夾應聲打開。
裡麵沒有寒暄,沒有問候。隻有幾份冷冰冰的文件。
一份是極東會近期通過數個空殼公司,向瑞士某私人銀行賬戶轉移巨額資金的記錄,收款方模糊,但附注裡提到了“政治壓力緩解”和“媒體管控”等字樣——顯然是在我引爆證據後,極東會用於“撲火”的賄賂資金流向。
另一份,是一張經過處理的、有些模糊的監控截圖。背景似乎是一個高級料亭的庭院。畫麵中央是兩個人正在躬身道彆。其中一人,穿著和服,側臉輪廓正是極東會那位長老。而另一人,穿著筆挺的西裝,雖然隻拍到小半個背影和抬起的手腕,但那手腕上的一塊限量版腕表,以及那身形……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李室長?!那個在yg對我卑躬屈膝、嚇得屁滾尿流的李室長?!
他怎麼會和極東會長老在一起?!看姿態,並非上下級,更像是一種……平等的,甚至帶著一絲討好的交談?
所以,李室長根本不是什麼小角色?他是極東會安插在yg,或者說,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難怪之前的行蹤屢屢暴露!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最後一份文件,更讓我心驚。那是一份“薔薇網絡”內部近期通訊的元數據分析摘要,用紅色高亮標注出幾個異常的、無法解釋的數據包流向,其源頭和目的地,都指向同一個內部代號——
「夜鶯」。
「夜鶯」……就是那個被標注為“出現‘蛀蟲’”的懷疑對象?那個可能導致「園丁」被捕的叛徒?
「灰狐」冒著暴露的風險,不僅提供了極東會反擊的動態,還鎖定了內部叛徒的嫌疑目標!
這份投名狀,分量極重。
我立刻嘗試通過u盤內的網絡,向「灰狐」發送了一個代表“收到,謹慎,靜默”的預設信號。
信號發送失敗。
節點「g21」灰狐的節點代號)黯淡了下去,顯示……失聯。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還是暴露了?!就因為這次傳遞情報?
極東會的清洗,如此高效和殘酷?!
就在這時,酒店房間的門鈴,突兀地響了起來!
“叮咚——叮咚——”
我沒有動,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手無聲地握住了口袋裡的短劍。
是誰?酒店服務?還是……
門外安靜了幾秒。
然後,是鑰匙卡刷過門鎖的“嘀”聲!
他們竟然有酒店的萬能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