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結束吧”輕飄飄地散在風裡,像一片羽毛,落地的瞬間便被卷走,無聲無息。林舒宜維持著蜷縮的姿勢,額頭抵著冰冷的膝蓋,感官似乎都封閉了,隻剩下心臟在空蕩的胸腔裡,一下,一下,緩慢而沉重地搏動,像敲打著喪鐘。
希望徹底熄滅,連灰燼都被揚了。她像一隻被抽走了所有絲線的木偶,癱軟在命運的泥沼裡,連掙紮的念頭都顯得多餘。
李在允站在她麵前,陰影將她完全籠罩。他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像一座冰冷的墓碑,宣告著她的終局。
山風不知疲倦地呼嘯,穿過林木,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李在允動了。
他彎下腰,不是來扶她,而是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林舒宜沒有反抗,任由他動作。她的眼神空洞,映不出他的影子,也映不出這漆黑的夜。
李在允盯著她的眼睛,似乎在確認那裡麵是否還有一絲殘存的光亮。看了片刻,他鬆開了手,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近乎滿意的弧度。
“這才對。”他低語,像是對她的馴服表示嘉獎。
他直起身,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過來吧。”他隻說了三個字,便掛斷了。
很快,司機從遠處的黑暗中走了過來,重新坐回駕駛室,發動了引擎。
李在允拉開車門,看了依舊坐在地上的林舒宜一眼。
“上車。”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林舒宜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站起身。雙腿麻木,幾乎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她扶著冰冷的車身,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
她沒有看他,默默地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車子重新啟動,調頭,駛下山路。
回程的路上,車廂內是一片死寂的深海。李在允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山上那場殘酷的審判從未發生。司機專注地開著車,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林舒宜看著窗外。城市的燈火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那一片象征著“正常”世界的光明,此刻在她眼中,卻像另一個遙不可及的、虛幻的維度。
她被困在了永恒的黑暗裡。
回到公司宿舍樓下時,已是深夜。車子停下,李在允睜開眼,沒有立刻下車。
“明天早上七點,宿舍樓下等我。”他對著前方,平淡地吩咐,是對司機,也是對林舒宜。
然後,他推開車門,下了車,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公寓大樓。
林舒宜在車裡坐了幾秒,才機械地推門下車。冰冷的夜風讓她打了個寒顫,卻也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她抬起頭,看著李在允消失的那個樓道口,又看了看手中那個屏幕早已碎裂、無法開機的廉價備用機——裡麵曾存著那個通往釜山的號碼,如今也已隨著si卡一起被銷毀。
所有通往外界的線,都被斬斷了。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那棟破舊的出租屋所在的方向。腳步虛浮,像踩在雲端。
回到那個冰冷的、被監視的小屋,反鎖上門。她沒有開燈,直接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空無一人的街道。
遠處,那輛黑色的轎車還停在原地,像蟄伏的野獸,監視著她的牢籠。
她站了很久,直到雙腿再次麻木。
然後,她轉過身,走到書桌前,打開了那台舊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幽幽地照亮她毫無血色的臉。
她點開了那個加密的文檔。裡麵記錄著她從進入公司到現在,所有目睹的黑暗,所有掙紮的痕跡,所有……指向李在允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