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島的夜,似乎比首爾更黑,更深,也更靜。海風灌滿露台,吹得門窗發出輕微而持續的震顫嗚咽,像是某種巨大生物沉睡中的鼻息。
彆墅裡,燈光大多已經熄滅,隻有幾扇窗戶還透出微弱的光,是有人尚未入睡。主唱的房間,窗簾沒有拉嚴,一線縫隙漏進遠處燈塔規律掃過的、冰冷蒼白的光柱,無聲地切割著黑暗。
他睡不著。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洗潔精滑膩的觸感和油煙的淡淡氣味。白天廚房裡那場混亂的“勝利”如果那能算勝利的話),帶來的短暫輕鬆早已褪去,剩下的是更深、更黏稠的茫然。那種“自己弄出來”的虛幻掌控感,在寂靜的深夜被無限放大其荒謬性。一盤炒糊的菜,一隻打碎的盤子,幾聲笨拙的笑……這就是他們所能擁有的全部“自主”?
他翻了個身,臉埋進帶著淡淡薰衣草香度假村統一提供)的枕頭裡。這香味也像是被精心設計過的,溫和,標準化,不帶任何個人氣息。
手機就放在床頭,屏幕朝下。他知道裡麵有一條未讀的加密信息,來自一個他從未存儲卻心知肚明的號碼。他沒有點開。不是抗拒,而是一種近乎麻木的惰性。還能是什麼呢?新的指示?虛假的關懷?或者隻是例行確認他們的“狀態”?
他不想看。
窗外的風聲忽然變調,夾雜著一種……不同於海風呼嘯的、極其細微的、仿佛金屬摩擦又像是電流乾擾的“滋啦”聲。很短暫,轉瞬即逝,淹沒在海浪的背景音裡。
主唱皺了皺眉,抬起頭,側耳傾聽。隻有風聲,嗚嗚咽咽。
錯覺吧。他重新躺下,閉上眼。
幾秒鐘後,那“滋啦”聲又響了一下,這次更清晰些,仿佛來自……牆壁內部?或者天花板?
他坐起身,在黑暗中警惕地睜大眼睛。房間裡一切如常。隻有那線燈塔的光,規律地掃過。
是空調管道?還是這老式度假村彆墅電路的老化雜音?
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意,不是來自溫度,而是某種更無形的東西。他想起抵達那天,生活助理看似隨意地提過一句:“彆墅都做過隔音和隱私處理,很安靜。”當時隻覺得是介紹優點,此刻回想,卻像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宣告——你們在這裡的每一絲聲響,都可能被收集、分析。
他下意識地環顧房間。視線掠過衣櫃頂、壁燈底座、煙霧報警器……那些平日裡毫不起眼的角落,此刻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都隱藏著無數隻沉默的眼睛。
他猛地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這令人窒息的想象。太神經質了。白梔需要監控他們,何必用這麼拙劣、會被察覺的方式?她有的是更高級、更無形的辦法。
可是……那“滋啦”聲……
他躺回去,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但睡意已經徹底消散。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他聽到隔壁房間隱約傳來的、壓抑的咳嗽聲是俊輝),聽到更遠處客廳裡冰箱壓縮機啟動的低沉嗡鳴,聽到風穿過建築縫隙時細微的哨音……所有的聲音,都在此刻顯得可疑,仿佛都包裹著一層無形的、監控的薄膜。
他想起隊長在礁石上說的,區分“原因”和“此刻”。可是,當“原因”無處不在的監控與操控)無孔不入,甚至可能偽裝成“此刻”牆壁的異響)的一部分時,這種區分還有什麼意義?
一種更深沉的無力感,攥緊了他的心臟。
幾乎在同一時間,彆墅另一端的房間裡,隊長也沒有睡。
他坐在書桌前如果那張放著酒店便簽和圓珠筆的小桌子能算書桌的話),麵前攤開著一個筆記本。不是工作日誌,而是他私人的、從練習生時期就斷斷續續記錄的本子。上麵有零碎的音符靈感,有訓練心得,也有偶爾情緒崩潰時寫下的、連自己過後都看不懂的混亂字句。
今晚,他拿起筆,卻久久沒有落下。
筆尖懸在空白的紙頁上方,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凝滯。
他想寫點什麼。關於這趟詭異的“休假”,關於海邊的日出和礁石上的對話,關於廚房裡那場失敗的烹飪和隨之而來的、古怪的輕鬆感。關於心底那些盤根錯節、理不出頭緒的疑問和恐懼。
但最終,他什麼也沒寫。
因為他知道,這個本子並不安全。行李是公司統一安排的,這個房間裡的每一件物品,在入住時都可能被檢查過。甚至這看似私密的書寫行為本身,也可能在某種他不知道的監控維度下,無所遁形。
書寫,意味著將內心的混亂外化,意味著留下痕跡。而在一個連牆壁都可能“傾聽”的環境裡,留下痕跡是危險的。那等於將自己的弱點,親手遞到掌控者的眼前。
他放下筆,合上本子,指尖用力,將本子邊緣壓出一道深深的折痕。
他感到一種比疲憊更深的倦怠。那是一種連思想都要進行自我審查的倦怠。仿佛有一雙眼睛,不僅盯著他們的行為,還試圖穿透他們的顱骨,直接讀取那些尚未成型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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