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演結束後的第二天清晨,生物鐘讓林晚星在六點準時醒來。窗外是首爾灰蒙蒙的晨光,練習室裡沒有音樂,沒有汗水滴落的聲音,安靜得有些不真實。
她盯著天花板看了三分鐘,然後起身走向窗邊。樓下街道上,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匆匆走過,便利店招牌在晨曦中閃爍。這就是她曾經夢想的“出道後的生活”——但此刻卻感到一種失重般的茫然。
手機屏幕上,未讀消息已經積累到99+。公司的祝賀,朋友的祝福,甚至幾家從未聯係過的媒體采訪請求。但最上麵的一條是薑在宇發來的:“醒了來公司,專輯會議。”
金室長在電梯裡遇見她時,笑得眼角皺紋堆起:“晚星啊,昨天kc!還有兩個廣告代言在談,都是不錯的品牌。”
“謝謝室長。”林晚星禮貌地回應,卻發現自己聲音裡有一種疏離感。三個月前,這些消息會讓她激動得整夜睡不著,現在卻像隔著玻璃看風景,清晰卻無法觸及。
會議室裡已經坐滿了人。製作人、宣傳組、造型團隊,還有幾位公司高層。主位上,李社長朝她點點頭:“晚星,坐。今天討論你的首張迷你專輯方向。”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出現幾個關鍵詞:獨立、治愈、文化橋梁。
“市場部的分析顯示,你的優勢在於獨特的故事感和跨文化背景。”宣傳組長翻著報告,“所以專輯概念可以圍繞‘異鄉人的治愈之歌’展開,這在國內和國際市場都有共鳴點。”
造型師插話:“視覺上可以走自然清新風,區彆於現在女團流行的強烈色彩和概念造型...”
“等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聲音來源。林晚星自己都驚訝於自己打斷了會議,但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這個概念很好,但會不會...太安全了?”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
“什麼意思?”李社長問。
“我是說,所有的設計都在預測市場想要什麼,把我放進一個‘受歡迎的模子’裡。”林晚星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邊緣,“但當初《星屑與荊棘》的成功,不正是因為它打破了這個模子嗎?”
宣傳組長皺眉:“那是特殊情況,有薑在宇的人氣加持...”
“但讓歌曲真正傳播開的,是音樂本身的力量。”林晚星的聲音漸漸堅定,“我想嘗試更有挑戰性的方向。不是安全地展示‘異鄉人’的標簽,而是探討更複雜的東西——比如文化認同的撕裂感,比如成功背後的孤獨,比如...”
她停住了,因為看到薑在宇靠在門口,不知聽了多久。
“比如什麼?”他走進來,自然地坐在她旁邊的空位上。
林晚星鼓起勇氣:“比如在追逐夢想的過程中,我們失去了什麼,又偽裝成了什麼。”
長久的沉默。就在她以為會被完全否定時,李社長忽然笑了:“有趣。但風險很高,你需要用作品證明這個方向值得。”
“我會的。”
薑在宇側過頭看她:“你已經有想法了?”
“有一些旋律片段,還沒填詞。”林晚星老實承認。
“會議結束後,來工作室。”他簡單地說,然後轉向其他人,“繼續吧。”
接下來的討論變得更具建設性。製作人提議可以先出一首數字單曲試水市場,宣傳組開始規劃更立體的方案。散會時,林晚星被金室長拉住:
“晚星啊,下午有個雜誌采訪,關於外國藝人在韓國的經曆。記住,保持積極正麵的形象,不要談太沉重的話題。”
“我明白。”
但她明白的不僅是這個。她還明白,聚光燈的溫度遠不如想象中溫暖——它是精確計算的光線,照亮你想要被看見的部分,將其他一切留在陰影中。
工作室裡,薑在宇正在調試設備。見她進來,他頭也不回:“彈一下你想到的旋律。”
林晚星坐到鋼琴前,手指有些僵硬。她彈了一段簡單卻略顯憂鬱的旋律,然後又彈了另一段更複雜的和弦進行。
“兩段都想用?”薑在宇問。
“它們在競爭。一段代表我想寫的,一段代表市場可能接受的。”
“彈你真正想寫的那段。”
林晚星重新彈起第一段旋律,這一次加入了更多變化。漸漸地,她的身體放鬆下來,手指在琴鍵上自由流動,一段她從未完整彈奏過的旋律浮現出來。
當她停下時,工作室裡隻有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
“繼續。”薑在宇說。
“歌詞還沒想好...”
“那就先哼唱。音樂的核心是旋律,歌詞隻是給它穿上衣服。”
林晚星閉上眼睛,跟著旋律哼唱。起初隻是零散的音節,但漸漸地,一些詞句開始浮現——不是韓語,也不是中文,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聲音,像夢囈,像哭泣後的抽噎。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她睜開眼睛,發現薑在宇正專注地看著錄音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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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旋律有名字嗎?”他問。
“還沒有。”
“叫它《偽裝的母語》。”
林晚星怔住:“為什麼?”
“因為你在用一種不屬於任何語言的語言唱歌,就像我們都在用不屬於自己的方式生活。”薑在宇調整著錄音設備,“把這種感覺寫下去,不要害怕它不完美。”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他們像拆解精密儀器一樣分析旋律的每一個小節。薑在宇的嚴格一如既往,但他提出的建議總是精準地擊中要害:
“這裡太滿了,留點呼吸的空間。”
“和弦轉換太突然,聽眾會跟不上。”
“這個樂句很美,但重複三次就廉價了,用兩次,第三次變奏。”o時,窗外已是黃昏。
“今天就到這裡。”薑在宇保存文件,“明天開始填詞。記住,不要寫你想寫的,寫你必須寫的。”
林晚星收拾東西時,猶豫了一下:“前輩為什麼這麼幫我?”
薑在宇正在關閉設備,動作頓了一瞬:“因為我也曾經坐在那個位置上,等待有人告訴我:可以不用偽裝。”
“是尹美善前輩嗎?”
“不。”他關上最後一台設備,“是我自己,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
采訪安排在清潭洞一家安靜的咖啡館。記者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性,笑容溫和但眼神銳利。
“首先祝賀你取得的好成績。”記者打開錄音筆,“作為近年來在韓國最成功的外國籍歌手之一,你覺得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林晚星按照公司的建議回答:“語言和文化差異,但公司的同事給了我很多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