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的母語》上線後的第一個小時,數據監測室的屏幕閃爍著令人不安的紅綠交替。金室長的手指敲擊桌麵的節奏暴露了他的焦慮。
“音源榜實時排名第37位,比預期低。”數據組職員報告,“但...下載量和流媒體播放量在穩步上升。”
“評論呢?”
職員切換屏幕,社交媒體監測界麵彈出大量實時評論。韓語、中文、英語,甚至其他語言的評論交織在一起,形成嘈雜的輿論海洋。
“太真實了,聽得我哭了。”
“作為在日朝鮮人,完全懂這種感覺。”
“這是在批評韓國娛樂圈嗎?外國人賺我們的錢還要說壞話?”
“終於有藝人敢說真話了!”
“歌詞裡那段中文念白是什麼意思?不尊重韓國聽眾!”
“雙語版本太棒了,音樂就應該超越語言。”
林晚星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捧著已經冷掉的咖啡。她強迫自己不刷新手機,但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感知著房間裡的緊張氣氛。
薑在宇推門進來,手裡拎著一袋三明治。他無視所有人,徑直走到林晚星麵前,遞給她一個:“吃。還有很長的夜。”
“數據不太理想。”她接過三明治,卻毫無食欲。
“第一個小時的數據什麼都不是。”薑在宇在她旁邊坐下,“重要的是人們聽完之後,會不會分享,會不會討論,會不會在第二天還想再聽。”
李社長推門而入,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他沒有看數據屏幕,而是走到林晚星麵前:“剛剛bc電台的《音樂之窗》決定臨時調整節目,今晚專題討論你的新歌。製作人打電話來,說這是他們今年聽過‘最勇敢的流行音樂嘗試’。”
房間裡的氣氛微妙地鬆動了一點。
“但kbs的《今日演藝》也有報道,邀請了評論家分析歌詞的‘文化敏感度問題’。”宣傳組長補充道。
李社長點點頭:“這就是我們要麵對的現實——分裂的反饋。晚星,你需要準備幾個采訪,不是辯解,而是清晰地傳達創作初衷。能做到嗎?”
林晚星深吸一口氣:“能。”
淩晨三點,數據開始顯現出有趣的變化。《偽裝的母語》在2030歲年齡段的收聽率突然飆升,尤其是在海外韓國人和在韓外國人群體中。一個由留學生自發創建的播放列表“離散者的歌單”將她的歌放在首位,播放量在短時間內突破十萬。
與此同時,爭議也在發酵。某知名論壇上一篇分析文章被廣泛轉發,作者是一位文化評論家,標題是:《從〈偽裝的母語〉看韓國流行音樂的國際化困境》。
文章寫道:“林晚星的歌曲揭示了一個尷尬的現實:我們渴望kpop征服世界,卻對‘被征服者’在我們的地盤上發聲感到不安。她的存在像一麵鏡子,照出了韓國流行文化產業的矛盾——既要國際化,又要保持‘純正性’。但這種‘純正性’本身,難道不也是一種建構嗎?”
文章引發了激烈辯論。有人稱讚其深刻,有人抨擊其為“文化相對主義的危險論調”。但無論如何,討論已經超越了單純的“好聽與否”,進入了更複雜的社會文化層麵。
林晚星蜷縮在公寓沙發上,終於忍不住點開了自己的歌曲評論區。最新的一條高讚評論讓她愣住了:
“我是一個在韓國生活了十年的中國人,已經幾乎不會說中文了。但聽到歌曲中那段生澀的中文念白時,我突然哭了。不是因為它完美,而是因為它不完美——就像我自己,在兩個國家間變得不倫不類。謝謝你唱出這種感覺。”
她放下手機,走到窗前。首爾的黎明正在到來,天際線從深藍漸變為灰白。
手機震動,是蘇雨發來的消息:“歐尼,我循環播放了十遍。練習生宿舍裡,韓國妹妹們也在討論這首歌。有個妹妹說,‘原來外國練習生是這樣感受的’,然後她向我道歉,說以前從沒想過我們的感受。”
林晚星盯著這條消息,眼眶發熱。這不是她預期的反應,卻比任何榜單排名都更珍貴。
上午十點,第一個直播采訪開始。主持人是一位以尖銳提問聞名的前記者,開場就直入主題:
“林晚星xi,你的新歌標題《偽裝的母語》,很多人理解為對韓國娛樂圈的批評。你同意這種解讀嗎?”
鏡頭前,林晚星保持著平靜:“這首歌不是在批評某個特定的環境,而是在表達一種普遍的人類體驗——當我們在不同文化間移動時,如何保持真實自我的掙紮。這種感受,我相信很多在海外生活的韓國人也能理解。”
“但歌詞中‘練習陌生的笑容’、‘用母語換取入場券’這樣的表達,不會讓人覺得你在抱怨在韓國的經曆嗎?”
“如果隻截取片段,任何話都可以被誤解。”林晚星直視鏡頭,“完整地聽這首歌,你會發現它不是在抱怨,而是在記錄一種複雜的成長。就像任何人在適應新環境時,都會經曆改變——有時這種改變讓人感到自我分裂。我想誠實地說出這種感受,而不是假裝一切都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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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挑眉:“你提到‘誠實’,但作為公眾人物,誠實有時會帶來麻煩。你不擔心嗎?”
“擔心。”林晚星承認,“但我更擔心的是,如果連藝術創作都要完全安全,那我們最終會失去表達真實人類經驗的能力。”
采訪播出後,反響再次兩極分化。但有趣的是,一些原本批評她的人開始改變立場:“至少她敢說真話”“比起那些永遠在重複公關稿的藝人,這種誠實值得尊重”。bc電台的特彆討論節目。與她對談的是三位不同背景的嘉賓:一位在韓國發展的日本歌手,一位韓裔美籍音樂製作人,還有一位研究跨文化傳播的大學教授。
討論意外地深入。日本歌手分享了自己被迫改掉日語口音的經曆;製作人談到“文化挪用”與“文化融合”的微妙界限;教授則從理論層麵分析了林晚星歌曲中的“第三空間”概念——既不屬於原文化,也不屬於新文化,而是在兩者間創造出的獨特位置。
“你的歌有趣的地方在於,”教授說,“它不是在尋找歸屬,而是在承認‘無法完全歸屬’的狀態中尋找力量。這在當今全球化的世界中,其實是一種非常重要的視角。”
節目播出時,實時收聽率創下了該時段年度新高。製作人在結束後對林晚星說:“你知道嗎,我們收到了幾百條聽眾留言,很多人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認真思考外國藝人在韓國的處境。”
傍晚,林晚星終於有機會喘口氣。她戴上口罩和帽子,獨自走進公司附近的一家小唱片店。店裡正在播放《偽裝的母語》,幾個年輕人在試聽區安靜地聽著。
她假裝瀏覽唱片,偷聽他們的對話。
“這個中文部分,雖然聽不懂,但能感受到情緒。”
“我喜歡編曲,那種猶豫和堅定並存的感覺。”
“你們看歌詞翻譯了嗎?其實挺深刻的。”
其中一個女孩突然說:“我姐姐在美國留學,她說聽這首歌時哭得不行。她說這就是她每天的感受——不是完全美國人,也不再是原來的韓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