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滅穀口，死寂如同實質，壓迫著每個人的神經。那四名詭異的影傀來得突然，去得更是詭秘，隻留下幾灘散發著腐臭的黑色血跡和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陰冷殺意。
“我們……還要進去嗎？”楚晚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緊緊握著墨雲舟的手臂，目光畏懼地望向那深不見底、仿佛巨獸喉嚨般的洞口。
墨雲舟沒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用劍尖挑起一點地上的黑色血跡，仔細觀察。那血液粘稠如墨，在劍尖上微微蠕動，仿佛擁有生命般，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甜與腐朽混合的氣味。“這絕非尋常活物之血……倒像是……某種被汙穢能量浸透的造物。”他眉頭緊鎖，看向岩雪，“岩雪姑娘，方才交手，感覺如何？”
岩雪收刀入鞘，清冷的臉上神色凝重：“力量、速度、防禦都遠超尋常高手，而且沒有痛覺，不懼死亡，如同被精確操控的傀儡。他們的甲胄和武器，都蘊含著濃鬱的寂滅氣息，對普通攻擊有極強的抗性。”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他們撤退時動作整齊劃一，顯然是受到了統一的指令。那聲從穀內傳來的嗡鳴……恐怕就是信號。”
韓猛看著幽深的洞口，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國公，郡主，岩雪姑娘，這鬼地方邪門得很！裡麵不知道還藏著多少這種鬼東西，還有那發出聲音的……玩意。咱們就這點人手，貿然進去，怕是肉包子打狗啊！”
一名年輕的巡山銳士忍不住低聲道：“校尉說得對，咱們連門口這幾個都差點沒拿下，進去不是送死嗎？不如先回去搬救兵……”
“不行！”墨雲舟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我們費儘千辛萬苦才找到此地，墨家新敗，此地守衛或許正是最空虛的時候。若等他們緩過氣來，加強戒備，或者轉移據點，再想剿滅就難了！”他看向岩雪，語氣沉肅，“岩雪姑娘，你感知最為敏銳，方才那嗡鳴之後，穀內氣息可有變化？”
岩雪閉上眼，再次將感知延伸向洞口。片刻後，她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很奇怪……那嗡鳴之後，穀內原本濃鬱的死寂氣息，似乎……平複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攻擊性和排斥感。仿佛……裡麵的存在，隻是驅趕了不速之客，並未打算與我們不死不休？”
這個發現讓眾人更加驚疑不定。
楚晚瑩思索片刻，開口道：“或許……穀內的存在，並非完全受墨家控製？或者，它本身處於某種特殊狀態，無法輕易離開，也不願與我們過多糾纏？”
墨雲舟眼中精光一閃：“有這個可能！無論如何，這是一個機會！我們不能被嚇退，但也不能魯莽。”他沉吟片刻，做出了決斷，“這樣，我與岩雪姑娘，帶上五名最精銳的好手，先行入內查探。韓校尉，你與郡主，帶領其餘人在外接應。以響箭為號，若遇危險，我們立刻撤回；若半個時辰內我們沒有出來，或有激烈戰鬥聲響，你立刻帶郡主撤離，返回蒼岩峰報信！”
“不行！太危險了！”楚晚瑩立刻反對，抓住墨雲舟的胳膊，“要進一起進！”
墨雲舟握住她的手，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晚瑩，你需要留在外麵。你的醫術是我們最大的保障，若我們都折在裡麵，外麵還需要你來指揮救治和報信。而且，穀內情況不明，人多未必是好事。”
他又看向韓猛：“韓校尉，保護好郡主！這是命令！”
韓猛咬了咬牙，重重抱拳：“末將……遵命！國公，岩雪姑娘，你們……千萬小心！”
岩雪點了點頭，沒有多言，隻是將懷中被封印的蝕山蠱核心冰球取出，遞給楚晚瑩：“郡主，此物邪異，我帶入穀內恐生變故，勞煩你暫時保管。”
楚晚瑩接過那散發著寒氣的冰球，感受到其中那令人心悸的蟄伏力量，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用銀針和藥粉再加固一層封印，你們放心。”
很快，人選確定。墨雲舟、岩雪，以及韓猛親自挑選的五名經驗最豐富、身手最好的巡山銳士，組成了探查小隊。他們檢查了裝備，點燃了特製的、能在惡劣環境下燃燒較久的牛油火炬，深吸一口氣，毅然步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
洞口之後，並非想象中的狹窄通道，而是一片異常開闊、如同山腹被掏空形成的巨大地下空間。火炬的光芒隻能照亮周圍數丈的範圍，更遠處是深邃無邊的黑暗。空氣冰冷而潮濕，帶著濃鬱的硫磺味和一種……仿佛無數歲月沉澱下來的死寂塵埃的氣息。
腳下並非泥土，而是某種堅硬的、暗紅色的、仿佛被血液浸染後又乾涸了千萬年的岩石，表麵光滑而冰冷。四周的岩壁上，同樣布滿了那些搏動的、暗紅色的詭異紋路，如同整個山體都在緩慢地呼吸、流淌著汙穢的血液。
“跟緊我，注意腳下和四周。”墨雲舟低聲下令，玄機匣處於半激發狀態，隨時應對突發狀況。岩雪則走在最前方，她的感知提升到極致，如同黑暗中的蝙蝠，捕捉著任何一絲能量波動和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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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在死寂中緩慢前行，火炬的光芒在無邊的黑暗中顯得如此微弱，仿佛隨時都會被吞噬。除了他們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響，連風聲都消失了。
“這地方……真他娘的邪性……”一名銳士忍不住低聲咕噥，聲音在空曠的山腹中引起微弱的回音，更添幾分詭異。
突然，岩雪猛地抬手，示意隊伍停下！
“前麵有東西！”她壓低聲音，警惕地望向左側的黑暗。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在火炬光芒的邊緣，隱約可見一片區域的暗紅色地麵上，散落著一些白森森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些，才看清那竟然是……無數堆積如山的骸骨！有人類的，也有各種說不上名字的巨型野獸的，骨骼大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漆黑或暗紅色，仿佛被什麼力量侵蝕過。
“這麼多骨頭……這裡到底死了多少人……”另一名銳士倒吸一口涼氣。
墨雲舟蹲下身，檢查著一具相對完整的人類骸骨，發現其胸骨和頭骨上都有清晰的、非兵刃造成的腐蝕痕跡，與寂滅氣息造成的傷害極為相似。“看來，此地不僅是墨家的據點，更可能是一處……獻祭或者實驗的場所。”
繼續前行，沿途又發現了更多詭異的景象：一些嵌入岩壁的、如同水晶般剔透卻內部封存著扭曲黑影的柱狀物；一些在地麵上刻畫著的、不斷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複雜陣法圖案，圖案中心往往殘留著乾涸的血跡；甚至還有一些半完成的、如同之前遇到的影傀般的黑色甲胄，被隨意丟棄在角落，如同被廢棄的垃圾。
這一切，都昭示著此地曾經進行過何等瘋狂和禁忌的研究。
“墨家……他們到底在這裡做了什麼？”墨雲舟的心情愈發沉重。
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麵的岩雪再次停下，她的身體微微緊繃，低聲道：“有聲音……前麵……”
眾人立刻屏息凝神。果然，從前方更深處的黑暗中，隱約傳來了一陣極其微弱、卻連續不斷的、如同無數細碎物事摩擦的“沙沙”聲，其間還夾雜著一種低沉的、仿佛液體滴落的“嘀嗒”聲。
循著聲音，他們小心翼翼地繞過一片巨大的、如同鐘乳石般倒懸的暗紅色石筍群，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瞬間毛骨悚然！
隻見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如同地下湖泊般的區域。但“湖泊”中承載的並非水流，而是粘稠的、不斷翻滾冒泡的、漆黑如墨的液體！那濃鬱的、令人窒息的寂滅氣息，正是從這黑色“湖泊”中散發出來的！“湖泊”邊緣，連接著無數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色管道，那些管道嵌入岩壁，延伸向未知的深處，正有節奏地搏動著，將更多的黑色液體泵入“湖泊”中。
而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在黑色“湖泊”的中心，矗立著一個由無數慘白骸骨和漆黑金屬搭建而成的、如同祭壇般的詭異結構。祭壇上方，懸浮著一顆約莫一人高的、不斷扭曲變幻形狀的、由純粹黑暗能量構成的……卵狀物！
那“沙沙”聲，正是黑色液體翻滾冒泡的聲音！而那“嘀嗒”聲，則是從祭壇上方的黑暗卵狀物中，偶爾滴落的、更加凝練的黑色液滴，落入下方“湖泊”中發出的聲響！
“那……那是什麼鬼東西？！”一名銳士聲音發顫，幾乎握不住手中的火炬。
墨雲舟和岩雪的臉色也難看至極。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顆黑暗的卵狀物中，正在孕育著某種極其恐怖、極其強大的存在！其散發出的能量波動，甚至比之前在蒼岩峰遭遇的寂滅之瞳，更加凝練、更加古老、也更加……充滿惡意！
“這就是墨家在此地的真正目的嗎？培育……新的寂滅之源？”墨雲舟的聲音乾澀。
岩雪死死盯著那顆黑暗之卵，以及下方那龐大的黑色湖泊，清冷的眼眸中充滿了駭然：“不止……這整個山穀，這湖泊，這祭壇……它們是一個整體！一個巨大的……孵化器！墨家是想在這裡，人為地創造出一個……完整的寂滅意誌！”
這個猜測讓所有人如墜冰窟！
就在這時，那顆黑暗之卵似乎感應到了外來者的注視，其表麵猛地波動了一下！一股冰冷、饑餓、充滿毀滅欲望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瞬間掃過探查小隊所有人！
“不好！它發現我們了！”岩雪厲聲喝道！
幾乎在同一時間，眾人身後的來路上，那原本寂靜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了數十雙猩紅的光芒！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和甲胄碰撞聲，密密麻麻的、如同潮水般的影傀，從四麵八方的陰影中湧出，堵死了他們的退路！
而在那骸骨祭壇之下，黑色的粘稠液體一陣翻湧，一個身著破爛黑袍、身形佝僂、臉上布滿扭曲疤痕的老者，緩緩地……站了起來。他抬起頭，露出一雙完全沒有眼白、隻有一片混沌漆黑的眼眸，嘴角咧開一個非人的弧度，發出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嘶啞聲音：
“闖入者……成為……‘主上’蘇醒的……第一批養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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