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岩峰腳下,戰爭的陰雲如同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原本彌漫的悲傷與疲憊,在求生與守護的本能驅使下,迅速轉化為鋼鐵般的意誌。營地內外,一片緊張而有序的忙碌景象。
淩雲站在一處臨時搭建的了望台上,寒風吹動他染血的戰袍,他目光如炬,掃視著山下那片正被暮色與風雪逐漸吞噬的茫茫雪原。他的副將,一位臉上帶著刀疤的老兵,正指著幾個關鍵的防禦點,語速極快地彙報著:
“將軍,依據山勢,我們設置了三條防線。”
“第一道在山腳開闊地帶,以陷坑、絆馬索和少量弓箭手為主,目的是遲滯敵軍,消耗其兵力。”
“第二道在半山腰的險要處,依托天然石壘和加固的工事,配備了大部分弓弩手和滾木礌石,是防禦的核心。”
“第三道,也是最堅固的,設在靠近峰頂祭壇的區域,由哈魯長老率領各部族最精銳的戰士和我們的重傷員把守,這是最後的壁壘。”
淩雲仔細聽著,不時提出修改意見:“山腳的陷坑再加深,多設幾處虛位。西狄人狡詐,未必會全軍正麵強攻。”
“半山腰的滾木礌石數量還不夠,立刻組織人手,再去收集!能搬動的石頭都給我搬上來!”
“告訴哈魯長老,第三道防線至關重要,祭壇不容有失!必要時……可以放棄前兩道防線,收縮兵力,固守待援!”
“是!”副將領命,立刻轉身下去傳達。
另一邊,哈魯長老正用蒼涼而古老的部族語言,對著聚集起來的各部族戰士們進行最後的動員。他揮舞著鑲嵌藍寶石的木杖,聲音雖然沙啞,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勇士們!聖山在注視著我們!祖先的英靈在庇佑著我們!西狄豺狼和墨家邪魔,妄圖玷汙我們的聖地,毀滅我們的家園!”
“告訴我,雪原的雄鷹,高山的神鹿,你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如同驚雷,在群山間回蕩,連風雪似乎都為之一滯。戰士們用力捶打著胸膛,眼神中燃燒著保衛家園的熾熱火焰。
“好!”哈魯長老重重頓了一下木杖,“那就握緊你們的刀弓,讓敵人的鮮血,澆灌聖山的土地!讓他們的屍骨,成為我們功勳的見證!為了聖山!”
“為了聖山!!”
激昂的士氣被調動到了頂點。戰士們按照事先的安排,迅速奔赴各自的防禦位置,檢查武器,調整弓弦,搬運守城物資。整個蒼岩峰,仿佛一頭緩緩蘇醒、繃緊肌肉的巨獸,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而在最大的醫師帳篷內,氣氛則是一種壓抑的寂靜,與外麵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墨雲舟被安置在最裡麵的床榻上,依舊昏迷不醒。楚晚瑩剛剛為他施完一輪針,用銀針疏導他淤塞的經脈,又喂服了精心調配的、吊住心脈的參茸藥湯。她探了探墨雲舟的脈搏,雖然依舊微弱紊亂,但比起之前那如同風中殘燭的感覺,總算稍微穩定了一些。
她輕輕舒了口氣,用溫熱的濕巾擦拭著墨雲舟額角的虛汗,低聲呢喃,仿佛在說給他聽,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雲舟,你一定要撐住……外麵大家都在拚命,我們也不能放棄……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旁邊另一張簡易床鋪上,岩雪在服用了楚晚瑩特製的解毒丹後,沉沉睡去。她肩頭的傷口已經被重新清洗、上藥、包紮妥當,雖然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嘴唇上的青紫已經褪去,呼吸也變得平穩悠長。楚晚瑩檢查了她的情況,確認毒素已被控製住,才稍稍安心。
一名雪岩族的巫醫老婦人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汁走進來,恭敬地對楚晚瑩說:“郡主,這是按您方子熬的‘清心補元湯’,給岩雪聖女醒來後服用。”
楚晚瑩接過藥碗,用手背試了試溫度,點頭道:“有勞阿嬤了。外麵傷員情況如何?”
老巫醫歎了口氣,臉上溝壑般的皺紋仿佛更深了:“重傷的還有十幾人,都在儘力救治。輕傷的……幾乎人人帶傷。藥材……尤其是止血和消炎的,消耗很快。若是大戰開啟,恐怕……”
楚晚瑩的心沉了下去。她看著帳篷角落裡堆放著的、已經見底的幾個藥箱,抿了抿唇。“我知道了。阿嬤,麻煩您帶人,再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可用的草藥,哪怕是一些野生的止血草也好。我這邊再想想辦法。”
老巫醫應聲退下。
楚晚瑩走到帳篷門口,掀開厚重的氈簾一角,凜冽的寒風立刻夾雜著雪粒灌了進來,讓她打了個寒顫。她望著外麵忙碌穿梭的人影,聽著遠處傳來的、淩雲粗獷的指揮聲和戰士們搬運重物的號子聲,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她醫術再高明,此刻能做的,也僅限於此了。戰爭的勝負,取決於前方將士的浴血拚殺,取決於這看似堅固的防線能否抵擋住敵人的鐵蹄。
“晚瑩……”一個微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