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的餘波尚未完全平息，永寧宮內一片狼藉。碎裂的瓷片與傾倒的器物散落滿地，宮人們驚魂未定，瑟縮在角落。
沈清辭扶住猶在微微震顫的桌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周崇臨死前的話語如同詛咒，在她耳邊回蕩——“宮城地脈”、“為我主敞開”！
“所有人不得慌亂！”沈清辭清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殿內的騷動，“內侍監立刻帶人查看各殿損毀情況，優先確保人員安全！太醫署待命，準備救治可能的傷者！”
“是，娘娘！”驚惶的宮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迅速行動起來。
就在這時，蕭景琰帶著一隊禁軍大步踏入永寧宮，他神色凝重，龍袍上甚至沾染了些許灰塵，顯然也是剛從震蕩中穩定下來。
“清辭，你沒事吧？”蕭景琰快步上前，扶住沈清辭的手臂，目光快速掃過殿內，確認她無恙。
“臣妾無事。”沈清辭搖頭，急聲道，“陛下，方才地動之前，暗衛來報，周崇在牢中服毒自儘，死前曾言‘宮城地脈將為我主敞開’！臣妾懷疑，此次地動絕非天災，恐是人為，目標直指宮城之下！”
蕭景琰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周身散發出凜冽的寒意：“朕已命人查探震源！秦風！”
暗衛指揮使秦風應聲而入，單膝跪地：“陛下！娘娘！初步查實，震源並非來自城外山巒，而是……源自宮城內部！具體位置尚在排查，但根據震動波及範圍與強度判斷，極有可能是在……西苑瓊華島附近的地下！”
“瓊華島？”蕭景琰與沈清辭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驚疑。瓊華島位於宮城西苑太液池中，島上建有佛寺亭台，曆來是皇家園林禁地，其下怎會引發如此劇烈地動？
“立刻封鎖西苑！沒有朕的手諭，任何人不得靠近瓊華島半步！”蕭景琰果斷下令，“調集工部精通地質與營造的官員，會同欽天監，給朕仔細勘察瓊華島及周邊地域！朕要知道，下麵到底藏著什麼！”
“遵旨！”秦風領命，迅速離去。
蕭景琰轉向沈清辭，握住她冰涼的手：“清辭，周崇藥方之事，朕已知曉。此獠死不足惜！看來墨家餘孽所圖甚大，不僅欲亂朝綱，更欲動搖我大靖國本！這宮城地脈，必是關鍵所在！”
沈清辭反握住他的手，感受到那掌心傳來的力量與溫度，心中稍安：“陛下，臣妾翻閱《楚門醫案》與宮中秘錄，曾隱約提及前朝墨家精於機關堪輿，甚至傳聞其掌握著引動地脈之力的秘法。若地脈有失，輕則宮室傾頹，重則……恐傷及國運龍氣！”
她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北境鉛盒異動，黑蓮艦隊現身，墨家餘孽潛伏，如今又生此地脈之變……這一切絕非孤立。臣妾懷疑，他們是在執行一個龐大而精密的計劃，各處聯動，隻待時機成熟，便可給予我大靖致命一擊！”
蕭景琰麵色陰沉如水：“朕亦有此預感。他們隱忍多年，如今接連動作，必是覺得時機已到，或是被我們逼得不得不提前發動。”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既然如此，那便趁此機會，將他們連根拔起！傳朕旨意，京城九門戒嚴，許進不許出！全城搜捕墨家餘孽及可疑人等！命北境鎮北軍加緊清剿殘敵，務必找到墨家主力巢穴！令沿海各州府水師，嚴密監視黑蓮艦隊動向，若有異動，堅決打擊！”
一道道命令從乾元殿發出，整個大靖朝廷如同一架精密的機器，開始高速運轉起來，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危機。
北境軍大營。
鉛盒異動與地動幾乎同時發生的消息，已被快馬加鞭送到了剛剛返回營地的墨雲舟手中。他看著密報，臉色凝重至極。
“鉛盒異動，兩名守衛一昏一瘋……京城突發地動，震源疑在宮城西苑……”墨雲舟喃喃自語，猛地抬頭看向淩雲，“時間如此巧合，絕非偶然！那鉛盒中的東西，與京城地脈，必然有著我們尚未知曉的聯係！”
淩雲亦是麵色沉重：“國公，看來京城局勢已萬分危急。我們是否立刻拔營回援？”
墨雲舟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陛下已下令京城戒嚴，並調集力量應對。我們此刻回去，路途遙遠，恐鞭長莫及。當務之急，是儘快肅清黑風山脈殘存的墨家勢力，找到他們的老巢，或許能從中找到破解地脈之危的線索，或至少切斷他們的一條臂膀！”
他強忍著胸口的悶痛，站起身：“傳令下去，全軍戒備，加派斥候，擴大搜索範圍！重點排查黑風山脈所有可能存在的溶洞、地下暗河以及廢棄礦坑！尤其是……可能與水脈、地氣相關的特殊地形！”
“是！”
命令下達，整個北境軍營也進入了緊張的臨戰狀態。
醫療帳篷內，岩雪也被方才輕微的地動驚醒。聽著外麵傳來的嘈雜與腳步聲，她心中隱隱不安。肩頭的傷口依舊疼痛，但更讓她在意的是懷中那枚玉佩，從地動發生的那一刻起，就持續散發著一種異常的、帶著警示意味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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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她看向正在整理藥箱的楚晚瑩，“方才的地動……還有外麵的動靜，是否京城出了變故？”
楚晚瑩動作一頓，臉上掠過一絲憂色，但很快掩飾過去，溫聲道：“不必擔心，陛下和皇後娘娘坐鎮京城，自有應對。你安心養傷便是。”
岩雪卻搖了搖頭，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堅定：“我的傷無大礙。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請郡主儘管吩咐。我對寂滅氣息的感應，或許能幫上忙。”
楚晚瑩看著她蒼白卻堅毅的臉龐，心中歎息，知道勸阻無用，隻得道：“你先好好休息，若有需要，我定不與你客氣。”
大靖皇宮，西苑瓊華島已被重兵層層封鎖。
工部官員與欽天監的術士們正在島上緊張地勘察。很快，初步結果呈報至蕭景琰麵前。
“陛下，臣等初步勘察，瓊華島地下確有巨大空洞，且結構異常，非天然形成，似有大規模人工開鑿痕跡。此次地動，極像是某種蓄積已久的力量驟然釋放所致，震源中心……疑似在島下深處，一處被刻意掩蓋的古老通道入口附近！”
“古老通道？”蕭景琰眸光一凝，“可能確定通往何處？是何年代所建？”
工部侍郎擦拭著額角的冷汗，顫聲道：“回陛下，年代極為久遠，其建築風格與手法……與前朝墨家鼎盛時期頗為相似！至於通往何處……臣等不敢妄斷，但根據地勢走向推測，很可能……是通往皇城核心區域的下方！”
前朝墨家！皇城核心下方！
蕭景琰與身旁的沈清辭心中俱是巨震！一個被塵封了數百年的、由前朝餘孽挖掘的、直通皇城之下的秘密通道，竟然就在他們的腳下！而如今，這通道似乎被再次激活了！
“好一個墨家！真是陰魂不散！”蕭景琰怒極反笑，“給朕挖！調集所有能手，就算把瓊華島翻過來，也要給朕找到那個入口，弄清楚裡麵到底有什麼！”
“陛下，”沈清辭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若地脈之力被引動，強行挖掘，是否會引發更大的災難？而且，墨家既然能引動地脈，那通道之內，恐怕……危機四伏。”
蕭景琰沉默了片刻，看著沈清辭眼中深切的擔憂，緩緩握緊了拳：“皇後所言，朕豈能不知。但事已至此，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不能坐視墨家在地下為所欲為！必須掌握主動！”
他看向工部侍郎，語氣斬釘截鐵：“調集人手可以，但必須以穩妥為先！先以器械遠程探測，確認入口結構，評估風險！沒有萬全把握，絕不準任何人貿然進入！”
“臣……遵旨！”工部侍郎感受到天子話語中的決絕與謹慎，躬身領命，退下去安排。
蕭景琰轉身，望向窗外暮色漸沉的天空，以及遠處被重兵圍住的瓊華島輪廓，聲音低沉而堅定：“無論是人是鬼，想撼動朕的江山，都得先問問朕手中的劍，答不答應！”
沈清辭站在他身側，默默握緊了袖中的《楚門醫案》。她知道，一場關乎國運的、地上與地下的雙重較量，已經正式拉開了序幕。而突破口，或許就在那本醫案記載的、與墨家邪術相關的隻言片語之中，也在北境那片充滿謎團的山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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