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籠罩下的瓊華島，火把林立，映照著士兵們緊張的麵龐和工部官員忙碌的身影。遠程探測的器械已架設完畢，幾名經驗豐富的老工匠正在小心翼翼地操作著探杆和聽甕，試圖摸清地下那古老通道的結構。
乾元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實質。蕭景琰負手立於巨大的宮城輿圖前，目光死死鎖住西苑瓊華島的位置。沈清辭坐在一旁，手中依舊捧著那本《楚門醫案》，指尖在一行關於“地氣彙聚，龍脈潛行”的記載上輕輕摩挲。
“陛下，”沈清辭抬起頭，眼中帶著思索，“臣妾方才又細讀醫案，其中提及，某些特殊地勢，尤其是有水脈交彙、地氣鬱結之處，若輔以特定手段，確實可能引動或乾擾地脈運行。前朝墨家精於此道，他們選擇在瓊華島下手，絕非偶然。太液池水脈，或許正是關鍵之一。”
蕭景琰轉過身，眸光銳利：“皇後是說，要平息地脈異動，或阻止墨家進一步動作，需從水脈入手？”
“或許不止水脈，”沈清辭沉吟道，“地脈、水脈、乃至……人氣國運，或許皆有關聯。墨家此舉，恐怕是想釜底抽薪，直接動搖我大靖根基。陛下，工部探查之時，可否讓他們同時監測太液池水位、水質有無細微變化？尤其是與那通道入口相近的區域。”
“準！”蕭景琰立刻對身旁內侍道，“傳朕口諭，令工部即刻監測太液池各項異動，不得有誤！”
內侍匆匆而去。蕭景琰走到沈清辭身邊，握住她微涼的手：“清辭，多虧有你。若非你精通醫術，又心細如發，恐怕我們至今還如無頭蒼蠅般，被墨家牽著鼻子走。”
沈清辭微微搖頭，憂色未減：“臣妾隻是儘本分。如今敵暗我明，他們謀劃數百年，定然還有後手。北境那邊，雲舟他們不知能否找到更多線索……”
北境軍大營，夜色深沉。
墨雲舟並未休息，他站在營地的沙盤前，目光凝注在黑風山脈的複雜地形上。胸口的悶痛一陣陣襲來，但他渾然未覺。鉛盒異動與京城地動幾乎同時發生，這絕非巧合。那鉛盒中的令牌，與遠在千裡之外的宮城地脈，必然存在著某種超越常理的聯係。
“國公，您傷勢未愈，還是先歇息吧。”淩雲端著一碗剛煎好的藥走進來，擔憂地勸道。
墨雲舟接過藥碗，一飲而儘，苦澀的藥汁讓他眉頭微蹙，卻並未離開沙盤：“淩雲，你說，墨家為何選擇在黑風山脈建立如此重要的祭壇？此處除了地勢險要，人跡罕至，可還有其他特殊之處？”
淩雲一愣，思索片刻道：“屬下對堪輿之學了解不深，但曾聽軍中老斥候提過，黑風山脈深處似乎有幾條不小的暗河，水量充沛，且山脈走向奇特，仿佛……仿佛聚攏著什麼。”
“暗河……聚攏……”墨雲舟眼中精光一閃，仿佛抓到了什麼關鍵，“對！水脈！地脈往往與水脈相伴相生！京城地動源於瓊華島，島在太液池中！黑風山脈若有大型暗河水係，或許也關聯著某種地氣節點！墨家在此建立祭壇，召喚那寂滅意誌，絕非隨意選擇！”
他猛地抬頭看向淩雲：“立刻傳令，改變搜索重點！放棄所有無關緊要的溶洞，集中所有人手，尋找山脈中最大的暗河主乾道！尤其是可能存在的、與山脈走向形成特殊夾角或者環繞形態的水脈！同時，派人回溶洞，仔細檢查那處地下暗河，看其流向是否與山脈主脈有關聯！”
“是！”淩雲雖然對其中關竅未必完全明白，但見墨雲舟如此肯定，立刻領命而去。
命令下達，整個營地再次行動起來。火把的光芒如同遊龍，在黑風山脈的夜色中穿梭。
醫療帳篷內，岩雪靠在榻上，肩頭的疼痛讓她難以入眠。她也能感覺到營地裡不同尋常的動靜。懷中那枚玉佩，自從地動之後，那警示般的溫熱感就未曾完全消退，此刻更是隱隱傳來一種極細微的、仿佛與遠方某種波動共鳴的震顫。
她掙紮著坐起身，掀開帳篷簾的一角向外望去。隻見一隊隊士兵正舉著火把，朝著山脈深處疾行。
“郡主，”她喚住正從旁邊經過、指揮著醫官準備應急藥材的楚晚瑩，“可是有了新的發現？”
楚晚瑩停下腳步，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雲舟懷疑黑風山脈的水脈與京城地動有關，已命人重點搜尋大型暗河。希望能有所發現吧。”
岩雪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微微閃動，她輕聲道：“我對水汽與地氣的流動，感知或許比常人敏銳些。雖然力量未複，但若需要指引方向……或可一試。”
楚晚瑩看著她蒼白卻堅定的臉龐，心中動容，但仍是搖頭：“你的傷勢太重，不可妄動。先好生養著，若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再說。”
岩雪知道楚晚瑩是為她好，不再堅持，隻是默默感受著懷中玉佩那奇異的共鳴感，試圖從中捕捉到更多信息。
翌日清晨，黑風山脈深處。
“國公！找到了！”一名渾身濕透、麵帶興奮的斥候隊長飛奔而來，向正在一處高地觀察地形的墨雲舟稟報，“西南方向二十裡，發現一條極寬闊的地下暗河，河麵寬度超過十丈，水流湍急，深不見底！其流向……似乎是繞著主峰‘黑雲頂’大半圈後，向東南方向而去！而且，我們在河岸邊發現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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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隊長遞上一塊巴掌大小、顏色暗沉、表麵布滿天然孔洞的石頭。
墨雲舟接過石頭，入手隻覺得一股陰寒之氣順著指尖蔓延，石頭表麵的孔洞排列似乎蘊含著某種規律。他仔細感受，竟發現這石頭似乎在極其緩慢地、自發地吸收著周圍空氣中微弱的水汽。
“這是……‘引潮石’？”墨雲舟博聞強記，曾在某本雜學古籍中見過類似描述，“傳聞此石僅產於特定水脈節點，能自發彙聚水汽，甚至……能微弱影響局部地氣水脈的平衡！”
他猛地攥緊了這塊奇石，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就是這裡！這條暗河，就是黑風山脈的地氣水脈樞紐之一！墨家祭壇建在此山脈，絕非偶然，他們定然是利用了這條水脈的力量，來輔助他們那邪惡的儀式，甚至……可能與維持那寂滅意誌的降臨有關！”
他立刻下令：“淩雲，你帶一隊精通水性、身手最好的弟兄，沿此暗河向下遊探查，務必找到水脈與山脈地氣交纏最緊密之處，或者……任何人工修築的痕跡！注意安全，若有異常，立刻撤回！”
“屬下明白！”淩雲抱拳，立刻點齊人手，準備繩索、皮筏等物，毫不猶豫地再次踏入幽深的地下世界。
墨雲舟站在原地，手握那塊陰冷的引潮石，望向京城的方向，心中思緒翻騰。黑風山脈的水脈節點已被找到，那麼京城瓊華島下的秘密，是否也到了即將揭開的時刻？這兩者之間，那鉛盒中的令牌，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他感覺到，一張覆蓋了整個大靖的巨大網絡，正在緩緩浮出水麵。而他和他的同伴們，正站在揭開這網絡最關鍵節點的邊緣。隻是不知，這節點之下，埋藏的是解決問題的鑰匙，還是……更加可怕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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